小张扯动藤条,竟然从地下带上来一具尸体。那尸体非常骇人,众人被惊吓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老烟枪将尸体拖到我们脚下,众人看过去,见它的脑袋已经成了骷髅,可身上的皮肉却非常完好,不由得又惊又疑。
仔细打量,藤条根须钻进了尸体之中,似乎正在吸取它的养分。而尸体的脑袋天灵盖上有一个破洞,就像被锤子砸破似的,里面塞满了落叶和泥土,非常令人害怕。
约达看见尸体的样子,就抖成了一片,神色慌张地央求我们将尸体扔掉。
他这态度与对待苏尼的遗体截然相反,倒让我们大惑不解,彝族人向来重视死人遗体,约达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故而也就没有过多在意,将尸体拖到后面空地上,继而清理藤条。
可接下来,不断有尸体被藤条带了出来,前前后后竟然多达七八具,我们一下子紧张起来,暂且停下来,惊惶不安地重新审视起眼前的情形。
那些尸体情况都大同小异,他们有男有女,脑袋上都有破洞,身体上的皮肉都还没有腐烂干净,但也没有异味,当真是奇怪至极。
这些尸体从何而来?难道这藤条丛下是一处乱葬坟地?有这么多尸体充当养料,也难怪藤条会长得如此繁茂!
约达满面汗水,双腿微微颤抖着,他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神情显然在催促我们加快速度,赶快去摘取祝馀草完事。
众人心烦意乱,压制住内心的紧张不安,纷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林中落叶飘飞,木屑乱舞,砍伐藤条的声音回荡在林间。
经过好几个时辰的奋战,终于清理得差不多了。老烟枪看了一会儿,说道:“大部分藤条被砍断了,剩下的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已经构不成威胁啦,咱们这就上树!”
这几株树木非常粗大,躯干上还长着许多青苔,所以要爬上去,还得从长计议。
众人看向约达,希望他给出一些主意。自从发现那几具尸体以后,约达显得有些紧张过头,半晌才回过神,打着手势让我们取出登山索。
在约达的指挥下,几个人在登山索一头绑上石块扔到高处的树枝上。登山索缠绕住树枝,简单的爬树工具就算制成了。
那几个人将绳子另一头绑在腰间,确认非常牢固之后,就抱着树干往上攀爬。我们抬眼关切地看着,心里充满了期待,只要将祝馀草采摘下来,便万事大吉了。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那香气钻进鼻子里,搞得我们脑袋晕晕乎乎,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众人面面相觑,又耸动着鼻子四处嗅着,想要找到香味的来源。
猎狗叫了起来,它不顾一切地冲进了藤条丛中,而后在地上飞快地扒拉着,尾巴摇得很厉害。
约达拍着巴掌让猎狗回来,它扭头看了主人一眼,却不听招呼,反而一边狂吠,一边扒拉得尘土飞扬。
我和老烟枪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打定主意要去探个究竟。老烟枪挥手让众人举起武器,我则从五爷手中接过暗影,紧紧握住,而后一步一步钻进了藤条丛中。
剩下的藤条还非常茂密,它上面的木刺又粗又硬,还隐隐闪动着幽暗的色泽,似乎带着剧毒。
“白帆同志,千万别被木刺伤到!”老烟枪提醒我一句,矮身往猎狗站立的地方走去。
猎狗往后退了过来,它的狂吠声低沉下去,从喉咙里发出滚滚的暗哑的嘶吼,听上去令人难以心安。
香气愈发浓厚了,我和老烟枪总算搞清楚了,香味就来自于前方。我们走到猎狗旁边,探头往前看去,只见前面赫然露出一具诡异万分的尸体来。
那一具尸体身穿绯红色的衣服,从服饰上来看,他应该是彝族人。这一具尸体脑袋露在外面,口中赫然长着一朵通体黑色的菌子!
那一朵菌子又肥又大,香气就是由它散发出来的,离得近了,这香气简直让人受不了,甚至有种恶心的感觉。
我捂住鼻子,几乎透不过气来。老烟枪则充满疑惑地看着我,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皱起了眉头。
“要不我们把尸体拖出去,让约达大哥看一看如何?”我最终提议道。
老烟枪露出为难的神色,想必是考虑到此事很难办,因为藤条密集,要将尸体拖出去肯定不容易。他说道:“这样吧,我退出去,让约达自己进来观察。你留在这里,兴许能发现别的东西。”
老烟枪小心翼翼地爬出藤条丛,我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就伸手去碰那一朵黑菌,发现它除了香气熏鼻,倒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了。
倒是尸体上的衣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趴下去将它周围的落叶和泥土扫开,尸体完整地呈现在我眼前,我就彻底愣住了。
只见这尸体大腿根部竟然挂着一个黑沉沉的秤砣,我惊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想起了红衣死者,急忙解开他的外套,里面却是一件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肚兜!
这完全就是红衣死者的翻版,只是将泳衣换成了肚兜而已,但肚兜在五行里属阴属水,性质与泳衣没区别。
我一下子就想了很多,思绪纷杂,这个死者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这般死去,难道他与明教有关系,也是被孟汉典所谋害?
但凡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中的遇害者,都或多或少与明教存有渊源,故而我如此推测,还是有些依据。只是明教四大护法的后人都分别现身了,此人又会是什么身份呢?
而且还有一点值得推敲,当初老烟枪千里迢迢找到我时,给我看过很多红衣死者的相片,其中并没有在无量山中拍摄的。
倘若此人当初就是被孟汉典所杀害的,按照他们引蛇出洞的策略,应该会将尸体放到引人注目的地方,怎么会埋在藤条丛里呢?
事情很是复杂,我脑袋里杂念顿生,又被黑菌的香气刺激,更加感到迷糊了。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约达钻了进来,他的猎狗兴奋地围着他绕圈,又对着尸体叫着,显然是为自己发现了尸体而邀功。
约达拍了猎狗一掌,将它赶出藤条丛,只看了那尸体一眼,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变得一片铁青。
“约达大哥,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是不是寨子中的人?”我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倒将约达无法说话的事情给忘了,“三四年前,寨子中有没有来过陌生之人?”
约达只管摇头,又扯住我的袖子,想将我拖出去。
恰在此时,小张和方诗雅一同叫了起来,语气欢欣鼓舞。老烟枪也兴奋地笑道:“好啊,再加把劲,就能采到祝馀草了!”
原来那几个人经过一番辛苦,终于爬上的大树中央,距离祝馀草越来越近了。
我从藤条丛缝隙中往外看去,见到众人都仰着头,脸上带着激动之情。我方才被眼前的尸体吸引住所有的注意力,现在才想起祝馀草的事情来,打心里为大家感到高兴。
方诗雅和小张又爆发出欢呼声,看来有人已经采摘到祝馀草了。但只过了短短两三秒,他们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最后消退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惧之色。
我的视线被藤条丛遮挡了大半,看不见树上的状况,但方诗雅等人的神情显示,一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约达更加反常,他先前催我钻出去,现在却一个劲往里面躲藏,反倒不在意身旁的尸体了。
我大惑不解,扔下约达不顾,急急忙忙钻出去,还未直起身体就抬头往上看,却见一株大树上蹲着一头豹子似的怪兽!
那家伙长得有些像野猫,但个头非常大,皮毛光泽亮丽,一双眼睛发着绿光,口水滴答滴答从上面坠落下来。
它身上有几条波状黑色领纹,其间夹白色宽纹,腹毛呈灰褐色,爪子非常锐利,尾巴又粗又长,恐怕有一米多,倒卷在树枝上。
这么一个庞大的家伙,怎么会爬到二十多米高的树上去?众人不寒而栗,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枪支,猎狗叫得更加疯狂了。
怪兽顺着树干缓缓走了下来,没错,它确实是一步一步往下走,竟然走得稳稳当当!
我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惊人的情形,大型脊椎动物能爬树的不在少数,但从未有一种野兽会在树干上直上直下地行走。
那几个爬在树上的人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他们张着嘴巴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把脸庞憋得又红又紫。
怪兽不断迫近,那几个人再也顾不上安全,纵身往下滑动,好在有登山索保护,他们没有受伤。
赵五爷在那几个人落地的片刻,骤然开了一枪,打在了怪兽一侧的树枝上。
怪兽吼叫一声,扭转身体蹿向树梢,而后头顶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声音,它在树梢上跳跃转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呼出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暗道有惊无险。
众人仍旧不敢松弛戒备,举着枪支对准上空,生怕怪兽猛然飞扑下来。约莫过了十多分钟,我们终于放下心来,那怪兽已经离开此地了。
约达从藤条丛里战战兢兢钻了出来,他走到我们身前,心有余悸地苦笑着。他转眼看见从树上下来的一个人手中捏着一株祝馀草,就接了过来,而后放进嘴里咀嚼着。
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约达,良久之后,约达将祝馀草吞咽进肚子里。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非常惨白,紧接着,他就狂吐不已。
看着约达吐出来许多黑水,我大感不安,难道祝馀草也有毒?
方诗雅拍着约达的背,一叠声问道:“约达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啊,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嘎!”约达抬起头,竟然开口说话了。
众人一下子就骚乱起来,抢着去吃祝馀草,吃下去之后照样狂吐出许多黑水,然后就恢复了正常。
只是方才被那一头怪兽吓到,采摘到的祝馀草远远不够,只得再派人上树去采集。与先前比起来,气氛明显变得更为欢快了。
约达却满脸愁容,他凑到我耳朵旁边,低声说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刚才的野兽,就是灵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