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央和她父亲施展“卓补”之术,他俩一人生前乃是远近闻名的毕摩,一人则是天才般的通灵之人,合他们二人之力,将卓补之术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我们看得大汗淋漓,心里忐忑紧张到了极点,忽而见到石窟中笼起了一层淡淡的烟雾,更加感到诧异了。
阿央事先说过,卓补乃是一种招魂术。我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是否真有亡魂到来,或许因为毕摩法术与中原道家之术迥然不同,所以我看不出个其所以然来。
那一层淡淡的烟雾是从鲛人头顶涌出来的,氤氲如云,使得石窟中平添了几分神秘而阴森的气息。
烟雾幻化成各种姿态,在我们身旁缭绕盘旋,久久挥之不去。我暗想兴许亡魂就藏在烟雾之中,且看阿央和她父亲如何应付。
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随着鼓声不断响起,烟雾渐渐定了形,一道道黑色的暗影在其中张牙舞爪,似乎随时都可能冲破烟雾,向我们攻击而来。
后来阿央父亲才跟我们解释,原来白如烟杀害巫族之后,将他们的魂灵困在了鲛人之中。一旦长明灯被点亮,这些魂魄就会饱受煎熬,甚至会被消耗殆尽。
也就是说,白如烟将巫族魂魄炼制成了奇特的灯油。以魂魄来点灯,不知白如烟与巫族究竟有多大的仇恨?
“同志们,烟雾中有古怪,大家小心!”老烟枪握紧武器,下意识将我们护在身后,颇有种横刀立马的气概。
大约几分钟以后,鼓声渐渐小了下去,阿央和她父亲舞蹈的动作也迟缓了不少,最后他们都安静下来。
“格老子哟,阿央怎么了?”赵五爷心急如焚地问道。
只见阿央盘腿坐在了地上,她面色苍白,天灵盖上却升腾着一层散不掉的黑气,神情有些狰狞,一点也不像阿央往常的模样。
其余的黑色影子,则徘徊在阿央身旁,最后似乎齐刷刷跪在了地上,悄无声息。
我们大吃一惊,阿央父亲却摆手示意我们淡定,他满头汗水,喘息着说:“巫族之王的魂灵上了阿央的身,你们有什么问题,抓紧时间赶快问他!”
“鬼上身?”赵五爷忽闪着小眼睛,将信将疑地问道,“阿央,是你吗?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先试探一下,喂,你知道阿央喜欢谁吗?”
我们哭笑不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赵五爷也太不靠谱了。但既然他已经问了出来,我们都直勾勾盯着阿央,看她如何回应。
阿央眼皮剧烈地抖动着,声音非常深沉,又带着一股威严:“几百年啦,老夫还以为已经被世人遗忘了。不知是何人将老夫请了出来,意欲何为?”
闻听此言,我们终于确信了,阿央父亲并没有哄骗我们,众人愈发惊奇。
“巫族之王,我是毕摩,请你现身,自然是有事相求!”阿央父亲诚恳地说道,“我们这些人不经意间踏进贵宝地,实属迫不得已。但我知道巫族之王死得凄惨,有意助你一臂之力,好让你能够超生,不必永世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毕摩?”阿央嘴唇抖得很厉害,确切地说,应该是巫族之王非常激动,他冷冷说道,“老夫的仇人之中,也有个毕摩,你是他什么人?啊哈,我看你跟老夫一样,也是个孤魂野鬼,你为何不先超脱自己,反倒来给老夫献殷勤?”
他这一番话挤兑得阿央父亲欲言又止,我心头一紧,暗想此人能够一眼看出阿央父亲的本相,还真有些本事。
老烟枪审时度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说:“你甭管我们是什么人,只要知道一点就行,我们这些人来到无量山,就是为了寻找白如烟!咱们有共同的敌人,这就是我们召唤你的原因,跟我们合作,对你百无一害!”
一听见白如烟的名字,巫族之王凄厉地吼了一声,颤抖着说:“白如烟,老夫要将她碎尸万段!我们巫族躲了上千年,还是没有逃过明教的追杀,最终落得灭族,都是白如烟心狠手辣,哼哼,老夫与她不共戴天!”
我暗地里赞许地看了老烟枪一眼,决定再添点油,将巫族之王的愤恨之火撩旺一些,说道:“你也别净说大话了,都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怎么与白如烟不共戴天?”
阿央身体猛烈地抖了起来,我们听见巫族之王气得哇哇大叫,他快将牙齿都咬碎了。
“狗日嘞,你别给老子乱来,那是阿央的身体,要是被弄坏了,老子才是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赵五爷狂骂道。
“哈哈,就凭你们,如何斗得过白如烟?”巫族之王显然有些心动了,开始打探我们的底细。
老烟枪一时心急,考虑就不周全,指着我和阿央父亲说道:“我们别的人倒也没什么本事,但这个老爷子是鼎鼎大名的毕摩,加上这位大明王,还有什么妖魔鬼怪能入我们的法眼?”
我跌足长叹,果不其然,老烟枪话音刚落,阿央猛然站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仇恨,狂吼道:“好啊,原来是大明王,老夫先杀了大明王再说!”
“哎呀,你理解错了,误会……”老烟枪情急之中已然圆不回去了,眼见着巫族之王欺身而上,立马提醒众人,“快拦住他,不要让他靠近白帆同志!”
但为时已晚了,更何况我们面对着的是巫族之王,也不知他如何行动,眨眼间就避开老烟枪和阿央父亲,飞扑到了我身前,一掌朝我天灵盖劈了下来。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我感到背脊上发凉,仓促间跌跌撞撞往一旁闪过,猛然撞上了一具鲛人尸体。
我一只手揽住方诗雅,一只手慌忙去取黑玉古扇,又急急转过身子,不料阿央却没有扑过来,而是表情复杂地看着我背上的方诗雅。
那神情简直万分骇人,我从来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见过这般冲天的怒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七上八下。
“你们胆敢欺骗老夫!”巫族之王嘶吼着,就像要用仇恨之火将众人吞没,“她就是白如烟,你们跟她早就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完了,当真是阴差阳错,因为老烟枪一时的疏忽大意,加上方诗雅长得很像白如烟,我们解释不清楚了,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更何况我们确实有错在先,巫族之王已然起了杀心,他哪里还会给我们辩解的机会,长啸一声,整个洞窟中立时异况突起。
那些跪在地上的巫族鬼影,猝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我们围拢过来。
阿央父亲站在最前面,首当其冲陷进了包围之中,他慌忙敲起了铜鼓,冲我们喊道:“跑不了啦,想办法灭了长明灯!”
小张和五爷闻言,立即奔到身前的长明灯前,大大地喷出一口气,没想到灯焰闪烁飘摇,却不见熄灭。
“日他仙人板板,这灯吹不灭,到底该用啥子方法?”赵五爷惶急万分。
阿央父亲已经和鬼影交手了,他仗着生前的本领,暂时不落下风,还能情急中抽空喊道:“用鲜血,用鲜血!”
巫族之王腾挪跳动,与老烟枪斗在一处。老烟枪不是他的对手,被逼得连连倒退,胸口上已经中了一掌。
“小张,照顾好诗雅!”
等将方诗雅交到小张手里,我骤然祭出了黑玉古扇,红光挥洒而下,轰击到鬼影之上。
惨叫连连不断,那些鬼影摇晃着,挣扎着,痛苦无状地退避开来,有的则试图往鲛人长明灯里钻。
我一见黑玉古扇大显神威,心头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敢怠慢,运起《正一经》口诀,不住催动红光轰杀过去。
紧迫的形势总算平稳下来,双方虽然暂时分不出胜负,但好歹我们改变了被动的局面。
巫族之王大概受到了震动,攻势愈发凌厉,老烟枪手臂上已经被抓出了鲜血,痛呼几声,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我往前跨出几步,瞅准时机挡在老烟枪和巫族之王中间,伴随着一道红光扑打下来,阿央的身体撞向了墙壁。
“别伤到阿央!”五爷和阿央父亲一同出言劝告。
我本来可以乘胜追击,但被提醒之后,只得硬生生停了下来,也不敢出手太重。
我们投鼠忌器,有阿央的身体做护身符,巫族之王就受不到毁灭性的打击。他似乎也看清楚了这一点,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反倒将我逼得狼狈不堪。
“五爷,灭灯!”
老烟枪招呼五爷一句,他俩奔向长明灯,各自咬破手指,急不可耐地将鲜血洒到上面去。
说来还真奇怪,长明灯被鲜血沾染到以后,滋滋蹿出一些火花,而后顿时熄灭了。
五爷和老烟枪得手之后,更不迟疑,一路灭了过去,石窟中光线飞快地黯淡下去。
我听见鬼影杂乱地尖叫着,而巫族之王更是恨不成声,他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使出两败俱伤的招式攻了过来。
我生怕伤到阿央,只能闪身躲到一旁。不料他却是虚招,从我身旁飞窜出去,双手一探,竟然将方诗雅从小张手里抢夺过去,然后往平台狂奔。
“帆哥!”小张冲我叫了起来,转身就追了上去。
那巫族之王将方诗雅误认作白如烟,肯定会痛下杀手,而且他躲在阿央身体里,他逃走了,意味着方诗雅和阿央都会有危险。
我深知其中利害,顾不了其他人,旋风一般卷了出去,急不可耐地猛追猛赶。
转瞬间奔到平台前,我只能借助黑玉古扇发出的红光往前探照。小张奔上了平台,听见我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疑惑地说:“帆哥,他不见了!”
平台上一片静寂,那些棺材静静横躺着,哪里还有巫族之王的身影?这家伙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找,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我的声音变得很尖锐,小张被吓得愣了一下。
老烟枪等人也赶了过来,待问清楚情况之后,又气急又无计可施,赵五爷则破口大骂,声音回荡着。
“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们跟我来!”阿央父亲语气还算沉着,但脸色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