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惊心动魄又诡异至极的场景消失以后,天上乌云消散,竟然凌空矗立起一座见所未见的宫殿。
约达大哥直嚷着说,那是蟾蜍之王的天宫府邸,唬得众人更加惶恐起来。
老烟枪眯起眼睛,摇头说道:“不对,这座天宫就是卧龙洞中的那一座高楼,不是什么蟾蜍之王的府邸。你们仔细看,是不是这样?”
还真别说,经老烟枪一提醒,我也觉得那天宫很是眼熟,仔细端详一阵,愈发确定它就是卧龙洞中的高楼了,起码从正面看上去非常相似。
当时在卧龙洞中,因为那一座高楼贴在岩壁上,光影斑驳中,很难看清楚全貌。如今天空中的宫殿,整个呈现在我们眼前,一览无遗,更为雄伟壮观。
天宫下方白云飞舞,俨然就是空中楼阁,更平添几分神秘色彩,莫非这是一处仙人殿堂?
泉林真人也无法淡然以待了,他脸上带着惊诧之情,长须飘飘,说道:“不管这天宫从何而来,它的出现,肯定大有深意。要是贫道没有猜错,这一座天宫,便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了,我们得想办法爬上去!”
“这是要上天啊!”赵五爷嚷道,“格老子哟,泉林真人,您老人家别开玩笑,我们可都没有长着翅膀!”
其他人也大感惊异,泉林真人糊涂了吗?那天宫距离平台少说也有几十米,既无飞行工具,又无攀登之物,如何能爬到上面去?
再说了,这天宫究竟是实物还是幻影,还需进一步验证。万一它是海市蜃楼,就算我们长了翅膀,那也白搭。
“你们看见那几朵白云没有?”泉林真人并不急着反驳五爷,而是举手朝天上指去。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上去,发现天宫一侧飘荡着一片云雾,而且层次极为分明,就像……就像一道白云梯子!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愣怔住,手心里出了许多汗水,先前的伤口便刺痛起来。
我忍住疼痛,难以置信地问道:“泉林真人,莫非……莫非您认为那几朵白云就是梯子,想让我们攀登上去?”
泉林真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众人见到他的反应,都不约而同惊呼起来。我听见李神棍小声嘀咕道:“疯了,一定是疯了!”
“贫道可没疯,脑子清醒得很!”泉林真人骤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神棍,倒让他大为尴尬。
泉林真人面色柔和了不少,解释道:“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崖壁上的洞口大有文章,说不定里面有石梯通向悬崖顶部,我们走上去之后,再踏着白云爬到天宫前去。”
泉林真人越说越奇,众人不敢搭腔。老烟枪瞟了我一眼,犹豫着说道:“不试一下,谁都不敢下定论。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去洞里看一看,行不行?”
老烟枪一副商量的口吻,他以往可不是这个样子,从来都果断得很。显而易见,他如今对于泉林真人的话大感怀疑,只是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罢了。
我心想反正无路可走,就这样待在四面透风的平台上,大家的身体也吃不消,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先到崖壁上的洞穴中避一避冷风也好。
“好吧,我同意!”我打定主意,立即镇定下来,冲众人说道,“能不能爬到天宫上,是一回事;坐以待毙,放弃机会,又是另外一回事。老烟枪经常说,要知道梨子的味道,就必须亲口尝一尝,我们就当去吃梨子吧。”
赵五爷瞪着我,很不爽地说:“吃灯草灰放轻巧屁,又疯了一个喽!”
“贫道既然如此说了,自有分寸。你们放心吧,要爬到天宫上去,贫道自会打头阵,不会躲在后面让你们冒险的!”泉林真人说着,不等众人表态,便转身朝洞口走了过去。
老烟枪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领会在心,拿出教主的架势,催着众人跟随过去。
众人无奈之下,有气无力地走动起来。阿央神情倒还比较淡定,小张和五爷自不必说,哪怕再有多少怨言,他们最终都会支持我和老烟枪的。
只有约达大哥头发凌乱地站在风中,一脸不情愿,他跟着我们经历这么多凶险之事,大概肠子都悔青了。
“约达大哥,快跟上啊!你一个人肯定没办法走出这个地方的,要是有危险,躲在我身后,我来保护你。”阿央冲约达喊道。
阿央的话要比任何人都有用,约达大哥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跟了上来。
赵五爷却不乐意了,揉着大鼻头阴阳怪气地说:“阿央,你也别怕,老子会保护你的!男人嘛,就得有担当,怎么能躲在女人背后呢?”
几句话说得约达大哥脸色黑沉,他抖着嘴唇,很是气愤。
阿央瞅着五爷,恶狠狠地说:“我想保护谁,就保护谁,你多嘴干嘛?哼,你最好走远一些,我用不着你来保护,也不稀罕!”
“日他仙人板板,好烈的脾气,跟重庆妹儿有得一拼,老子喜欢!”赵五爷嘻嘻一笑,对着约达大哥翻一个白眼,继而莫名其妙地骂起老烟枪来,“狗日嘞老烟枪,你给老子站住,谁叫你刚才趴在阿央身上的,老光棍占便宜,也得看准人!”
老烟枪正指挥着人清理洞口的乱石堆,听见五爷骂了起来,回过头茫然不解,最后笑道:“赵五爷,咱们公平竞争吧,老子这一条老光棍,也该挂上红旗喽!”
赵五爷没想到老烟枪会如此回答,先是一愣,而后喋喋不休骂了起来:“朋友妻不可欺,老烟枪,你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良知,你狗日嘞节操在哪里?你不但人性扭曲,道德也沦丧了!这是老子天注定的姻缘,你抢得走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老子帅气嚒……”
阿央气得直跺脚,众人掩嘴而笑。老烟枪背对着五爷不答话,良久之后,喊道:“泉林真人进洞去了,大家准备好!”
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赵五爷停止了咒骂。不多时,我们便听见泉林真人的声音从洞里传了出来:“没有危险,你们都进来吧,别耽误时间。”
我走到洞口,仔细观察,见那些死人头早就焚烧殆尽,一点痕迹和渣滓都没有遗留下来。可想而知,方才的火焰有多么猛烈。
众人鱼贯而入,这洞穴不算宽敞,但纵深很长,足够容得下我们这么多人。洞里飘散着一股香味,多半是那些死人头燃烧过后,残留下来的鲛人油脂的气味。
手电亮了起来,洞穴里风势下了很多,众人舒适了不少,又都专注地往前行进。
这洞穴里铺着大理石,异常平整光滑,众人的脚步声回荡着。我回头看向身后的洞口,一抹亮光闪动着,平台上云雾缭绕,犹如仙境。
那些石像似乎都恢复了原样,静静地蹲踞站立在平台上,再无动静了。
四下里一片寂静安然,谁能想到刚才还发生过一幕幕令人胆寒的场景?当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我正疑惑之际,忽而听见泉林真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堆火,还有烤肉?咦,好像是狗肉……”
我急忙挤上前去,走到泉林真人身旁,果然看见地面上有一堆尚未冷却的火堆,还冒着火星子。
在火堆旁边,赫然躺着一具被烤熟了的动物躯体,而就在那躯体一侧,却是一个血迹斑斑的狗头,原来有人在此处考狗肉吃!
会是什么人,躲在崖壁洞穴中呢?火堆还有余温,却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我和泉林真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惊疑之色。我俩还未开口说话,后面的人群骚动起来,只见约达大哥失魂落魄地挤了过来。
约达大哥直勾勾打量了一下狗肉,再看到那一个狗头以后,尖叫着扑了过去,喊道:“山鹰,你怎么到了这里?是谁害了你,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坏蛋?”
我心头一颤,才猛然记起来,约达大哥还有一条猎狗。看他的神情和举动,那被烤熟了的狗,便是约达大哥的猎狗——山鹰!
我隐隐记得,我们从巫族洞窟里逃出来以后,还曾见过山鹰。至于山鹰什么时候丢失了,我却记不得了,好像自从进到卧龙洞中以后,就没见过它的身影。
当时约达大哥好像也抱怨过几句,可惜接下来,我们被一连串的惊险之事搞得晕头转向,便从此忘却了山鹰的存在。
约达大哥又是个老实人,生性比较朴质,一向很少说话,默默承受着山鹰丢失的痛苦。我们这些人,哪里会将一条猎狗放在心上呢?
故而如今意识到此事时,我很是愧疚不安,同时又困惑不解,山鹰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独自闯到了洞穴里,平白无故成了别人的吃食?
约达大哥抱着山鹰的脑袋,泣不成声,说道:“山鹰陪伴我好几年了,我一开始还心存侥幸,以为它一时贪玩迷失在丛林里,没想到……没想到……”
“约达大哥,你还记得山鹰什么时候丢失的吗?”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如此一问。
我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不料约达大哥的回答倒让我大吃一惊,他擦着泪水回忆道:“就在我们转移阵地到活死人洞的那一天,晚上大家都睡着了,山鹰不知为何跑到洞口,狂叫了几声。我朦朦胧胧看见一个白影扑出来,而后山鹰就蹿出洞口,再也没有出现过。当时我就喊醒了阿央,告诉了她这件事情……后来,泉林真人找到了陵墓入口……”
我沉思着,记起那一晚曾无意中偷听了约达和阿央的谈话,约达大哥还跟阿央表白。大概是我醒得晚了一些,没有听见他前面的话,故而错过了这么一个重要的细节。
泉林真人一只手捻着胡须,皱眉说道:“又是那一道白影捣鬼,她究竟是什么人?贫道在墓道中跟她交手的时候,就觉得非常奇怪,那人是个女子,长相与大明王有几分相似。为何她会出现在建文帝陵墓里,而且对我们纠缠不放呢?”
“是不是前面没路啦?”赵五爷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凑热闹,他看见地上的火堆和狗肉以后,惊奇地叫道,“呦呵,闻上去还挺香,这么冷的天气,要是有酒就好啦!狗肉下酒,寒冬腊月不发抖!”
说着,他竟然伸手撕下来一块狗肉,毫无顾忌地扔到嘴巴里,吧嗒吧嗒咀嚼起来,还赞叹不已。
约达大哥腾的站起来,狂吼着扑过去,将五爷压在身下,抡起拳头一通猛揍。
“狗日嘞,你是不是发羊癫疯?”赵五爷骂了一句,挣扎着要推开约达。
约达大哥红着眼睛,狂暴不已,赵五爷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后来也发了狠,两个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扭打起来。
身旁的人纷纷出手去拉扯他俩,我抱住约达大哥,焦急地说道:“别打啦,约达大哥,赵五爷他不知情。五爷,你也停下来,那是约达大哥的猎狗,你怎么能吃它的肉呢?”
人声嘈杂,赵五爷大概没有听清楚我的话,趁着约达大哥被我抱住,一拳打在约达大哥肚子上,而后用力推了他一把。
约达大哥便朝后倒过来,赵五爷顺势起身,约达大哥更稳不住身体,压到我身上,两个人便朝后面滚了出去。
大理石地面很光滑,我骨碌碌滚动着,又被约达大哥撞了几下,疼得口里直呼气,最后肩膀上一痛,才终于止住了滚动。
泉林真人劝住了五爷,五爷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犯了错,尴尬不已地说道:“日他仙人板板,不知者不怪罪,约达,你至于这样往死里揍老子嚒?”
约达大哥气喘如牛,半晌也没有爬起来。我揉着肩膀,心里很不是滋味,手臂往后甩动一下,却碰见了冷冰冰的东西。
转过头去,在昏黄朦胧的光线中,我看见身后有一道大理石砌成的石梯,方才就是撞在了最下面的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