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林真人的猝然离世,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打击和悲痛。众人手足无措,哀伤不已,看着泉林真人面目全非的遗容,纷纷滚下热泪。
阿央和方诗雅抱着哭成一团,她俩一个是泉林真人的关门弟子,一个自幼得到泉林真人的救助,自然比其他人要更为悲伤。
就连刑天也从方诗雅手臂上游走下来,爬到泉林真人身旁,嘶嘶吐着蛇信子,尾巴不断击打着台阶,似乎正表达着内心的痛苦。
白梦雪作为我的母亲,在她临死的时候,我除了感到有些悲凉之外,内心没多少触动。可泉林真人的死亡,却让我万般愁苦,万般怅惘,仿佛人生中的一座灯塔倒塌了。
我想起了外祖父,还有方氏族长,泉林真人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就跟他们差不多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我已然将泉林真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才能理解,泉林真人为我们做了太多的事情。
在瓜州,是泉林真人救了我们;在采石矶,还有武当山,我们能一次次脱离险境,都间接与他有关;还有在龙虎山,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神仙一般的风采;还有我和方诗雅的缘分,其实也是泉林真人所赐……
更关键的是,他为了解开人皮笔记的秘密,奔波操劳了一生,最后却带着遗憾离开人世,苍天何其无情啊!
我欲哭无泪,大概悲伤得无以复加,就无法流出眼泪了吧!
方诗雅哭成了一个泪人,她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如今泉林真人也驾鹤西游,她怎能不肝肠寸断?
李神棍等人静静地站在台阶上面,沉默不语;赵五爷则奔到洞口,朝着外面哀嚎道:“老烟枪,你狗日嘞快下来,泉林真人……泉林真人逝世啦!”
老烟枪急匆匆跳进洞里,连滚带爬来到我们身前,却长叹一声,坐在台阶上抱起脑袋,一言不发。
我拿起泉林真人手中的那一把铜钥匙,递给阿央,说道:“泉林真人临终之前,一定想将这把钥匙留给你。阿央,看来你以后,有必要到武当山走一遭。节哀顺变吧,泉林真人肯定不希望我们如此悲恸!”
阿央接过铜钥匙,怔怔出神地看着它,眼泪犹如决堤的海水,漫延过她的脸庞。
老烟枪回过神,站起来高声说:“同志们,革命道路还未走完,我们得打起精神啊,一切都要往前看!天宫消失的时候,泉林真人提醒过我们,要提防着烛龙,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李神棍和五爷也都走过来劝说阿央和方诗雅,我皱起眉头,觉得是时候离开建文帝陵墓了,便问道:“老烟枪,你们在棺椁中可有什么发现,找到白如烟遗物没有?”
“那棺椁和天宫,都是幻象,我们什么也没有找到!”老烟枪很是无奈,他拍着额头补充道,“泉林真人提起过,建文帝遗体肯定在栈道之下的高楼里,我们还得返折回去。”
没想到我们白忙活了一场,找不到白如烟遗物,就意味着行动尚未完结。事不宜迟,确实应该抓紧时间了,起码这么多人拥挤在洞穴里,不是长久之计。
打定主意之后,老烟枪让我带着阿央和诗雅先行一步,他让小张背起泉林真人的遗体,而后带着众人跟在我们身后。
我劝慰着阿央和方诗雅,拉着她俩沿着石阶往下走,其他人也跟了下来。
走到台阶之下,来到猎狗尸骨旁,约达大哥抱起狗头,众人再无可以留恋的东西,便纷纷走出了洞穴。
平台上云雾迷漫,长风呼啸,我回头看向身后的悬崖,只见上面空空荡荡,仿佛大梦一场。天宫不见了,佛光消散了,泉林真人也去世了,让人好不伤感!
天色恢复了正常,此时正是傍晚时分,霞光从云雾中透出来,四下里一片静谧。
李神棍眯着眼睛,说道:“真好啊,总算有种活着的真实感啦!”
我也有这种感受,就像从梦境里走出来,冷风吹到脸上,脑袋清醒了不少。
四周的环境不再神神秘秘,变得非常真实平淡,我们这些人宛如还魂似的,从不见天日的地狱中重回人间。
我打量着众人,发现他们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淡然,同时也有些麻木,大概经历了这么多,众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老烟枪数了一遍人头,颇有些庆幸地说:“还好,我们没有损失掉多少人。同志们,我们要永远记住死去的同伴,但最重要的,还是得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将革命事业进行到底!咱们这就走吧,下了平台,到了栈道上以后,一定要小心仔细一些,尤其是要防着蛊婴卷土重来。”
他这一番话,又将残酷的现实摆到了我们眼前。众人心里一紧,愈发清醒了,不约而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我们走得很快,头也不回地往平台边奔去,谁也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多停留片刻。
很快就来到了那些石像之前,经过先前一番折腾,这些石像狼狈不堪,身上残留着火烧雷击的痕迹,很是触目惊心。
石像身上布满了裂纹,随时都有倒塌破碎的可能,我们小心翼翼从它们旁边绕了过去,就怕这些家伙又有什么幺蛾子。
不想怪事说来就来,众人正急急忙忙赶着路,忽而听见一片咔咔声,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紧张万分地举起了武器。
咔咔之声不断响起,我扭头往四处看去,猛然间一尊石像轰然倒塌,碎片崩落,溅起一阵灰尘。
紧接着,其它的石像也都纷纷破碎开来,噼里啪啦坍塌下起,变成了一堆堆断石残片。
好在伤不到人,众人出了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地释然一笑。
赵五爷抚着心口骂道:“日他仙人板板,早不破裂晚不破裂,非得等老子经过的时候才搞这么一出,存心跟老子们过不去嚒?一堆破石头,又不是啥子宝贝,搞这么大动静做啥子?”
五爷忿忿不平,我见他两手空空,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五爷,你在天宫里就没顺上几件宝贝吗?哎呀,可惜了!算了,你也别指桑骂槐啦,这些石像年头也比较久远了,你将就着捡些碎片带出去吧,说不定还能找个冤大头卖了!”
“瓜娃子,你就知道挤兑老子。”赵五爷更加恼怒,唾沫横飞地说,“那狗日嘞天宫和云梯,说消失就消失,老子只有逃命的份,哪里还能取走宝贝?”
李神棍笑着说道:“五爷,泉林真人说啦,天宫和云梯都是幻象。也就是说,建文帝的棺椁和那些宝贝,都还在高楼里面呢!”
“哎呀,当真?快走快走,我们这就杀他一个回马枪,老子看再不赶回去,建文帝的棺材板肯定要跳起来喽!”赵五爷一面说,一面风风火火往栈道跑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我们眼前一花,只见黑影闪动。细细一看,不由得大为吃惊,许多黑影正从碎石堆里冒了出来!
老烟枪咔擦一声将枪上了膛,举起来对着一道黑影嚷道:“何方妖孽,为何阴魂不散?啊……阿然……你是阿然?”
阿然?我听见老烟枪的叫声,不禁头皮发麻,阿然不是他早已死去的女友吗?
我抬眼看去,只见老烟枪面对着一个黑影,那黑影身形模糊,眉目也有些朦胧,但从轮廓上看得出来,她分明就是一个女人!
众人不断惊呼起来,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从每一堆碎石里都冒出了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这些黑影怎么从碎石里钻出来了?难道它们先前就藏在石像肚子里面?
老烟枪却一叠声叫了起来:“阿然,是你吗?连长,你也在这里,连长,我是子平啊!小张,那是你父亲,哎呀,她是你母亲,小张,小张……”
“狗日嘞,疯了吗?”赵五爷瞪大眼睛,脑门上冒出了汗水。
我心里七上八下,从老烟枪话中可以听出来,这些黑影都是他的战友。
小张愣怔住,皱着眉头定睛细看,他太过于激动,差点就将泉林真人的遗体给扔在了地上。
那些黑影晃动一阵,忽而一同转身,纷纷蹿到下面的栈道上去了,速度快得不容我们回过神。
老烟枪狂喊着就要冲向栈道,我一把拉住他,吼道:“冷静,你冷静一些!事有蹊跷,不能意气用事,再说了,栈道附近可能还徘徊着蛊婴呢!”
老烟枪被我一吼,清醒过来,而后叹息一声,扭头对小张说道:“小张,你看到没有,看到你父母没有?”
小张眼含泪水,重重地点点头,问道:“连长,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些黑影,大概是魂魄吧?”
“确实是魂魄无疑,你们别费心了。”一直处于悲痛之中的阿央,开口轻声说道。
我转动着脑筋,细细思考一番,推测道:“老烟枪,小张,你们还记得在两面神殿宇中遇见的魂魄吗?他们多半是在重复着生前的遭遇,这些人死后,魂魄被封印在石像中,成为了白梦雪的傀儡……”
“白帆,你是说这些人的魂魄,一直被白梦雪所利用?”方诗雅思维敏捷,立即就跟上了我的思路。
我想或许只能这么解释了,联想到在平台上的遭遇,我敢肯定,这些石像与死人头都是幻化出天宫的必要手段。
确切地说,应该是石像里面藏着魂魄,才能为白梦雪所用。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泉林真人曾判断老烟枪的战友们死在二十多年前,而当时白梦雪恰好隐匿在建文帝陵墓之中,难道这些人死在了白梦雪手里?
可老烟枪又坚信他的战友们早在罗布泊时就遇难了,事情很是复杂蹊跷,我不敢接着往下想了。
老烟枪非常焦急,见我沉思不语,抱怨道:“白帆同志,革命讲究抓住时机,你不要浪费时间啦!不行,我得追过去,小张,你也跟上来!”
我考虑到蛊婴有可能出来捣乱,便坚定地说:“还是让我来打头阵吧,阿央和五爷带人断后,一旦蛊婴现身,我们就作法抵挡它们。其他人走在中间,如果有突发情况,万不可慌乱,一定要看好脚下,否则摔进深渊里,就是粉身碎骨!”
老烟枪不再与我争执,他闪到一旁。我扫视众人一眼,冲他们点点头,便往平台下的石阶走去,而后快速跳到了栈道上。
所幸发生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之后,栈道仍旧保存得很完好,除了一些子弹痕迹,还有一滩滩血水之外,并无其它异常状况。
我往前走出几步,确信栈道稳稳当当,便回头招呼众人。
老烟枪率先冲了下来,其他人紧随其后。等众人都走到了栈道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黑玉古扇大胆地往前走去。
栈道上还时不时出现几具蛊婴的尸体,显得非常丑陋恶心。我尽量绕过它们,实在绕不开的,便抬脚踢到深渊里。
老烟枪心急如焚,不断催我加快速度。
我不满地说:“子平同志,你也是个老革命啦,平时总是教训我们,怎么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就失去分寸了呢?我作为一个小同志,必须批评你几句,关心则乱,你得先冷静下来!”
“你还是叫我老烟枪吧,直娘贼,多少年没人叫我子平同志了,听起来挺不是滋味!”老烟枪悻悻然地咕囔着。
话虽如此,其实我走得已经够快了。一想到在栈道上与蛊婴大战的情形,我就心有余悸,不敢稍有停留。
深渊里依旧云雾蒸腾,而且到了傍晚时分,光线很是昏暗,加上冷风如刀,我们不比先前轻松多少。
身后响着众人踩踏栈道的声音,嘎吱嘎吱响成一片,愈发衬托出此处的荒凉和寂静。
走到栈道中部时,我不经意间看见深渊里蓝光闪动,急忙摆手示意众人停下来。
凝目细视,那一道蓝光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忽东忽西,很是飘忽不定。但蓝光始终没有消散,而且还有上升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