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产子,本不是什么大惊小怪之事。但我们眼前这一只野猫,才刚刚媾和不久,一个时辰都还不到,竟然就要生产,岂非咄咄怪事!
老烟枪摸着络腮胡,一叠声说道:“直娘贼啊,这也太神速了吧?它是吃了激素,还是催胎药?白帆同志,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一瞪眼,说道:“我又不是产婆,更没生过孩子,怎么跟你解释?不过,我倒有个想法,既然这是邪教所作所为,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而且方才升腾起来的那一片黑雾,说不定就跟这一只野猫有关系!”
老烟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地看着那野猫的动静,再也没有开腔。
不过还真被我猜中了,那野猫生产过程很是漫长,它身上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黑雾,不细看很容易被忽视掉。
见到那一层黑雾,我立即紧张起来,又将黑玉古扇握在手里,时刻准备着将它祭到空中。
但黑雾没多久就猝然消失了,与此同时,野猫爆发出惨淡的叫声,而后我们就看见它身下多出一只小小的猫崽子。
我和老烟枪对望一眼,他将手枪端了起来,我则捏紧了黑玉古扇。所幸那猫崽子非常虚弱,身上还残留着一些黏液,而那一只野猫则呜呜叫着,很快就蹬动着双腿死了。
“可怜的猫崽子,生下来就死了爹娘,何苦来到这个世上呢?”老烟枪咕囔着,而后意识到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不太妥当,就结结巴巴地道歉,“哎呀,白帆同志,老子口不择言,恕罪,恕罪!”
我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指着那一只小小的猫崽子说:“你看它浑身皮毛虽然稀稀疏疏,但都是深黑色,长大了又是一只黑猫。老烟枪,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它爹就是黑色的啊……”老烟枪说了一句,拍着脑门叫道,“直娘贼,这就是猫妖了吧?”
我默然不语,脑筋却飞快转动着,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联系在一起,很快就得出一个推论,那些人所做的一切事情,其实都是一种迎接猫妖降临的仪式。
他们明明知道被我们包围了,形势迫在眉睫,反倒不逃走,躲进木屋里面,很可能就是等待猫妖的降临。
而那个被捆绑住双脚,心口上插着刀子的女人,它被黑猫抓了一下,可能因此被选为了献祭之人。她之所以心口上会插着一把刀子,其实是要被割肉剜心。
由于我的到来,并用黑玉古扇突破了黑雾,使得仪式中断,猫妖并没有如期降临。这也就能够解释那个老头子,为何会如此的垂头丧气。
我猛然联想到废厂子里的那个死者,不由得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叫道:“想通了,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老烟枪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沉下脸去,说道:“快看,那猫崽子也不行了,也罢,早死早超生吧!”
我清醒过来,抬眼看向那只猫崽子,见它挣扎几下,忽而软绵绵瘫倒下去,就此一动不动地死了。
事已至此,我们留在屋子里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便走了出去。水库四周暮气沉沉,警察们忙忙碌碌,那些邪教分子已经被押到了警车上。
龙哥在指挥众人行动,看见我们,就走了过来,眼里露出询问之色。
我领会在心,简略地说了自己的推测,而后建议道:“龙哥,说来话长,还有些疑问解不开,我不敢妄下结论。你先派人仔细搜查木屋,但凡里面的古怪之物,一律当成证据收起来;那些人当然要细细审问盘查,能从他们嘴里得知真相最好。不过最有希望突破的,还是那个受了重伤的女人,势必得保住她的性命。她从狂热中冷静下来,肯定会因为自己差点丧命而追悔不已,最可能吐露实情。”
龙哥咧嘴一笑,冲我竖起大拇指。老烟枪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啊,你个白帆同志,当初要是早点认识你,老子一定将你推荐给组织,或者让你报考警校,这才是人尽其才嘛!”
“得了吧,早遇见你,我就早失去安生日子,被你拖下水!”我打趣道。
我们随着押送疑犯的警车先行一步,回到了警局。赵五爷等人已经被释放了,正坐在龙哥办公室等着我们,一见到我和老烟枪,便一窝蜂围过来,嘴里乱纷纷询问着。
“我的好同志们,亲人们,给老子喘口气行不行?”老烟枪挤开众人,倒了一杯水咕咚咚一饮而尽。
龙哥直接驱车去了医院,要求院方竭尽全力救治那个女人,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一身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他表达了一下歉意,就领着我们走出警局,一帮人开车呼啸而去,最终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了下来。
老烟枪倒也不客气,招手让我们跟了进去。众人折腾了一天,胃口大好,吃得不亦乐乎,席间有说有笑,很是畅快。
直到深夜,龙哥才派人将我们送回旅馆,并叮嘱我们多盘桓几日,至少等案件有了眉目再走不迟。
经过今天的事情,我们对猫神教也来了兴致,而且事关我们的清白,便决定听从龙哥安排,省得给他留下麻烦。
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分,那个老刑警找到旅馆中,嚷着要见我们。我们被惊动了,急忙赶到楼下,老刑警喜笑颜开,说道:“案件进展很快,有重大突破了,局长让我来请你们过去一趟。”
众人自然很是高兴,这么一来,我们就算洗刷了罪名。可惜那老刑警纪律观念很强,一路上口风很紧,让我们心里犹如猫抓。
来到警局以后,老刑警让五爷等人去了接待室,只领着我和老烟枪走进一间不大不小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龙哥坐在正中间,两旁有几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见我们进去以后,都纷纷站起来点头示意。
等我和老烟枪落座之后,龙哥朝着老刑警点点头,老刑警就开口往下说去。他先是详尽地汇报了昨天的事情经过,任何细节都没有遗漏,而且描述起来非常客观,没有一丝半点的主观情绪。
“多亏这个小同志啊,要不事情绝对不会这样顺利!”说到最后,老刑警指着我,口吻有些变化。
一个上了年纪圆脸的警察面向我,问道:“小同志,听说你对此次案件有些推测,不妨详细说出来,我们会重视你的意见的。”
我猜他一定是个高级别的警察,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涪陵警局的副局长。我理了理思路,一五一十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猫神教在涪陵一带活动,肯定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最近突然变得频繁起来。
而先前发现的受害者,应该都是邪教中人,他们与其说是被杀害的,倒不如说是用来献祭给猫妖,他们背上的抓痕,就是黑猫留下来的。
第一个受害者的心脏没有被取出来,应该是邪教中人举行仪式时,出现了意外情况,有可能被中途打断了。而第二个死者则没有那么幸运,他们当时躲在废弃的厂子里举行仪式,应该进展很顺利。
老刑警对我说道:“小同志说得没错,第一个受害者死在临近市区的地方,不像废厂子那么偏僻。如果说中途受到干扰,还真是合情合理的推测。”
“总而言之,这是一起灵异事件所导致的刑事案件,罪魁祸首就是猫神教。”老烟枪听完我的叙述,补充道,“从种种迹象看来,那个守护水库的老头子,有可能就是猫神教教主。”
副局长露出赞赏的神情,冲着老烟枪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猫神教会不会还有别的企图?”
“这个很难说,我处理过许多灵异案件,有的单纯只是为了膜拜教中神灵,而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邪教本身就有蛊惑人心、诱人癫狂的力量,往往打着宗教的幌子贪图钱财,甚至聚众淫乱,对老百姓危害极大。”老烟枪进一步解释道。
副局长点点头,脸色严肃起来,说道:“这位同志,局长向我们透露过,你是灵异案件的专家,我们当然相信你的话。只是这一次情况异乎寻常,不能只将其视为灵异案件,有可能还要上升到政治层面上去。那个守护水库的老头子,来历不简单哪!”
他停下不说了,定定看着龙哥。龙哥从桌子上的一个文件袋里,取出一些资料、证件,交由老刑警递到我们面前。
我和老烟枪不敢怠慢,急忙细细察看那些资料证件来,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原来这些资料都跟那个老头子有关,是警察们在木屋中一块地板下搜出来的。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老头子竟然是个日本人,如今已有七十多岁了,其中还有一张他的军装照片。
这老头子原名叫作井田一郎,曾经参加过侵华战争。日本投降以后,他被国民党军队关押起来,随即加入了特务组织,一心为国民党效力。
后来国民党败退台湾,他就从重庆逃到涪陵,因为受过严格的训练,他的重庆话说得天衣无缝,骗过了当地人,得以长久地居住在涪陵。
其中还有一本军统证件,老头子改名为潘家寿,如今他的名字,却叫作潘大寿,显然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觉得难以置信,但随即便想通了,怪不得远在内地的涪陵会出现猫神教,就因为那老头子来自日本,他将日本民间对猫妖的崇拜加以改造,在当地老百姓间传播,从而建立起了猫神教。
要不是这老头子苦心积虑地保存着这些东西,恐怕我们想破头皮,也无法将他与日本军人,还有国民党特务联系在一处。
老刑警也从旁附和道:“莫说你们,我和他认识了将近三十多年啦,虽然没有深交,但我经常到水库里游泳钓鱼,还真没发现龟儿子是这么个货色,人心难测哪!”
“白帆同志,这个特务再有能耐,再手眼通天,但也不意味着他会邪术啊……”老烟枪目光灼灼,神情非常困惑。
“我们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原由,从昨天的事情来看,与你们一同前行的同志们,都证实在木屋前遇到了怪事。那潘大寿当真会妖术吗?”副局长也是万分不解。
我手中拿着那本特务证件,脑子里闪过特务二字,忽然就像被电流击中,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
“白帆同志,你这是怎么了?屁股上着火了吗?”老烟枪嚷道。
我有些激动,但因为心里暂且吃不准,只能压低声音说:“无面怪,无相大师,他不也是特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