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爷听我说要开棺,一下子打起精神,大呼小叫地说:“英雄所见略同,老子跟大学生越来越有默契了,早该如此。狗日嘞些,愣着做啥子,搭把手,还想不想发财的?”
站在前面的几个手下被五爷训斥以后,立即奔了过去,一同伸手去推棺材盖。
空间有限,我们其他人往后退开了很远,好让五爷他们能够尽情施展。
棺材盖没有被钉上,赵五爷等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将棺材盖推得滑动开几公分,一股霉味便蹿了出来。
“他娘的,啷个回事嘛,辣眼睛得很!”赵五爷咳嗽着,擦着眼泪鼻涕说,“奇了怪了,又不是腌腊肉,怎么会有股香料的味道,也不知放了多少……”
老烟枪擤着鼻子,一脸困惑地说:“还真是啊,棺材里怎么会有杂七杂八的香料味儿?朱大小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朱婷拧着眉头,摇摇头说:“不清楚,或许是防腐措施。我已经说过了,当年迁坟的时候,我不在场。”
棺材盖终于被推翻下来,撞在了墙壁上。那几个手下忍受不住呛人的味道,急急忙忙奔了回来,赵五爷则用袖子捂住口鼻,踮起脚举着手电筒往里面照去。
“日他仙人板板,完全就是一块老腊肉!”五爷扭头看向我们,哭笑不得地说,“你们快来看哪,操,还冒着油呢!”
我和老烟枪硬起头皮走了过去,刚靠近棺材,就被熏得眼泪直流。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探头往棺材里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棺材里躺着一具焦黄的干尸,赤身裸体,毛发尚存,肌肤发着油腻腻的光泽,还真像一块年久日深的腊肉。
那干尸的肌肤皱成了一团,面目全非,很难辨识。棺材里别无他物,只在干尸左手腕上戴着一只有些泛黑的银镯子,干尸胸口霍然露出一个破败的伤口。
赵五爷大失所望,跺脚咒骂着,伸手去褪下那一只银镯子。
李神棍战战兢兢看了几眼,提醒五爷道:“小心有毒啊,干尸上油腻腻的东西,正是尸油!”
“尸油?”五爷忙不迭缩回手,张口干呕几下,皱着眉头嚷道,“龟儿子哟,尸油都出来了,老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说实话,我们见过不少尸体了,就连黑毛僵尸和尸妖都见过,却是头一次遇到身上还黏着尸油的尸体。
“但凡动物,体内都有脂肪,死后渗出尸油来,本不足为奇。”李神棍解释道,“只是一般的死尸腐败消解得很快,尸油无法存留多少时间。眼前的干尸非比寻常,应该是经过特殊的处理,不过这防腐措施也简单粗暴了一些,才会散发出如此呛人的气味。小心一些,老烟枪,把烟头灭了,这尸油可是容易着火的!”
老烟枪急忙把烟头扔掉,难堪地说:“直娘贼,李老板,你就不能早点说吗?差点引火烧身!”
此时朱婷也凑到了棺材前,她干嚎着叫了几声“表叔”,眼泪都没有流出来,显然并不太悲伤。
“装模作样,朱大小姐,哭不出来就别硬憋了,老子听得又难受又尴尬!”赵五爷从来不给朱婷面子,直截了当地戳穿她的表演。
朱婷瞪了五爷一眼,忽而将话题转到我身上,冷冷地说:“白帆,这就是朱无病了,我听说他还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打算怎么办?”
说句实话,我心中毫无感触,要说我很悲伤,那就太虚伪了。
朱无病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遥远至极的陌生人,哪怕他曾给予了我生命,但他从未在我生命中停留过。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双向的,我不可能会对一个陌生人充满悲恸,哪怕他是我的生父。
老烟枪非常理解我,并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反倒拉开朱婷,说道:“朱大小姐,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少刺激白帆,没用!”
我异常冷静,想起杨梅林中白梦雪说过的话,就招呼阿央将装有心脏的匣子拿了过来。
阿央一边打开匣子,一边注视着干尸,有些诧异地说:“他手上的银镯子很眼熟,哎呀,它肯定与白梦雪的那一只是一对。咦,这干尸的心脏好像被掏走了……”
阿央还真是眼尖,转瞬就发现了两个被我忽略掉的细节。我拿出一块手帕包在手上,费了不少力气,将干尸左腕上的银镯子取了下来。
赵五爷一把躲了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嘟噜着嘴说:“不值钱,很普通的镯子,老子还看不上!”
阿央却兴味盎然,她接过镯子,翻过来看了一眼内圈,惊喜地说:“里面也刻着两个字,‘永恋’……啊哈,还真是一对啊,白朱永恋!”
其他人没有见过另外一只镯子,不知阿央话中之意,一脸茫然。赵五爷揉着大鼻头,嚷道:“白猪,啥子白猪,这跟猪有啥子关系?”
我心下了然,看来阿央猜对了,方诗雅手上的银镯子上面刻着“白朱”二字,指的就是白梦雪和朱无病。
这两只镯子确实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无疑了,如今跨越千山万水,终于得以相聚。
到了此时,我心里才有了些五味杂陈的念头,白梦雪和朱无病不管生前为人如何,他们的爱情还真难得,令人感动。
方诗雅听见我们的谈话,早就把那一只银镯子褪了下来,递到我手里说:“还是物归原主吧,这镯子对于我没多少用处,可对于朱无病来说,却意义重大!你说呢,阿央姐,你不会反对吧?”
“正有此意,我想母亲她会高兴的!”阿央凄然一笑。
这是我头一次听见阿央喊出“母亲”二字,不免心神一荡。我幽幽然看向阿央,把她的手握住,轻轻地拍了一拍。
阿央很感激地看着我,叹息道:“白帆,不管怎么说,白梦雪都是我们的母亲。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只有放下执念,才能更好地继续属于自己的生活!”
“白梦雪是你的母亲?”朱婷吃惊不小,圆睁着双眼,重又细细打量起阿央。
我和阿央把两只手镯戴到干尸手上,默默哀悼一回,便去察看他胸上的伤口。果不其然,朱无病的心脏已然被掏走了,里面空空如也。
“朱婷,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扭头问道,“朱无病的心脏是被谁掏走的?”
朱婷仍旧摇着头,神情比我还困惑,她不像在故意隐瞒。
方诗雅抓住我的手臂,有些激动地说:“白帆,你还没有想到吗?朱无病的心脏没了,而白梦雪却让我们把她的心脏带到此处,这表明什么?”
“表明白梦雪想让我们将她的心脏放进朱无病体内!”老烟枪拍着巴掌,随即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倒吸一口凉气,说道,“直娘贼,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