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枪越说越让我们困惑不解,那不明生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他的战友们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呢?
“白帆同志,老子知道你心有疑惑,我也是如此啊。二十多年过去了,战友们的死因,让我一直耿耿于怀。”老烟枪说话间又续上了一支烟,他的眼睛有些泛红,“当年我和龙哥外出找水,恰好遇见了大风暴,就此与阿然等人走散了。要不是龙哥经验丰富,我们恐怕也走不出罗布泊,哎……”
“老烟枪,阿然日记里提到的张指导员和他妻子,就是小张的父母了吧?”我问道。
老烟枪点点头,仍旧沉浸在无法自拔的痛苦和内疚之中,说道:“张指导员生前跟我是好朋友,他们夫妻二人双双殉职,我就一手将小张拉扯大。那个年代,大家都穷啊,多亏了龙哥,他到涪陵当了警察局长以后,经常给我寄钱,我和小张总算没有饿死。”
原来在抚养小张这件事情上,龙哥也出了大力气,我被他们这些革命军人之间互相扶持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
我沉思着,暗想老烟枪其实所知不多,如今罗布泊又大变样,他肯定更没了头绪。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就要进入湖心,得抓紧时间睡上一觉。
“老烟枪,休息去吧!”我拿着阿然的日记簿说道,“这日记簿由我保管,有空的话,我还想多研究研究,你不介意吧?”
老烟枪摆摆手,站起来摇摇晃晃往一辆卡车走去,他没有走出几步,却蹲了下去,抱着脑袋嚎啕痛哭,背部剧烈地抽动着。
天上的繁星摇摇欲坠,似乎它们也有满腔心事,罗布泊弥漫着巨大的忧伤。
这一夜,我压根就没有睡着,眼睛闭起来,脑袋里全是阿然日记上描述的各中诡异场景。
最令我无法释怀的是,阿然在日记里说,她看见了另外一个阿然,那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事情呢?这件事会不会与他们最终在无量山中出现有关?
迷雾铺天盖地,我被笼在其中,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冲破这无边无际的大雾。
快天亮时,我刚有些困意,却被方诗雅推醒了。她头发上有些湿气,大概曾去过车外,脸上带着焦灼的神情说:“白帆,我刚才出去了一趟,发现天空中有奇怪的闪光,现在还未消失,你快来看一眼。”
我急忙爬起来,跳下卡车,抬眼往方诗雅所指的空中看去,果然见有一片光芒在星空下闪动,而光芒所在的方向就是罗布泊湖心之中。
那一片光芒非常奇特,如同肥皂泡在阳光下映衬出来的彩光,它缓缓流动着,有些迟滞,颜色五彩缤纷,非常耀眼。
“天还没有亮,太阳也没有升起,这光芒是从何处而来呢?难道来自于湖心底部吗?”方诗雅问道。
我摇着头,这么多天以来,罗布泊给我带来的印象愈发深厚,就算现在天上下刀子、掉钻石,我大概也不会感到吃惊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片光芒中忽而显出一张人脸来,那是一张美丽的女性脸庞,它覆盖在天边,嘴角上似笑非笑。
“那是阿然吗?”方诗雅异想天开地问道,更像是自言自语,并不期待我的回答。
可这种情形只有短短几秒,刹那之间,那一张美丽的脸庞随着光芒一同消失了。
天色又暗沉下来,黎明之前的黑暗最是浓烈。我和方诗雅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只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声。
被那一片光芒惊扰之后,我更加无心睡眠,索性坐在车里举着手电筒继续读阿然的日记。
车外有人在走动,大概是黎明即将到来,人们开始醒过来了。不想我耳朵里却传来方诗尧和朱婷的说话声,他俩就站在我乘坐的卡车之外,我急忙熄灭了手电筒。
“婷婷,时间还早呢,你何必这样劳碌,累坏了身子可不好啊!”方诗尧说。
朱婷不耐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不多操劳一些,难不成让爷爷亲力亲为吗?哎呀,你别跟着我了,我得去把所有人叫醒,今天必须赶到湖心中去。”
“这种小事情,你就交给我吧,好不好?”方诗尧的语气非常温柔,跟他的性格迥然相异,“算我求你了,你多睡一会儿,等你醒来,就会发现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婷婷,我看着你整天魂不守舍,寝食难安,心里很难受!”
“谁让你难受了?我不稀罕!”朱婷更加恼火。
脚步声再次响起,他俩离开了卡车,往篝火旁走去。方诗尧惆怅的叹息声远远飘来,就像清晨的河风吹过芦苇丛。
我多少有些怜悯起方诗尧来了,他对朱婷的感情,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朱婷对他的冷漠,也毫无遮掩,有时候挺让人感到尴尬不安。
我也理解朱婷,感情这种事情,往往无法强求,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方诗尧其实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看得出朱婷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态度,可惜他就是不愿意从这一场梦中醒过来。
想起阿央姐对老烟枪的表白,老烟枪对阿然的一往情深,我更加怅惘了。
爱情啊,如同长风中的一声喟叹,是那样的不可捉摸!
好在方诗雅和我心心相印,两人之间无需言语,便能懂得对方的心思,这样的感情虽说不是世间少有,但也值得一生珍惜。
朱婷的叫喊声响了起来,人们纷纷起床,营地中又忙碌成了一片。
在车队即将启程的时候,我看见阿尼提老大哥蹲在骆驼群旁,脸色很不好看,心事重重。
“阿尼提老大哥,这些骆驼还好吧?还能继续走吗?”我走到他身旁,给他递了一支烟。
“小兄弟,你看它们身上,被冰雹打得伤痕累累,虽然只是皮外伤,但也够呛。”阿尼提作为罗布人,对骆驼的感情很深,“你能不能跟领队的人说一下,看看带来的药物中有没有可以治疗皮外伤的药水?”
“哎呀,阿尼提老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心中非常过意不去,喊道,“我们早把你当成自家人了,你何必这样见外,不就是要一些药水嚒?你等着,我去找一找。”
阿尼提老大哥感激地拉着我的手,朝远处瞄了一眼,轻声说:“小兄弟,我也早就把你当好朋友了。只是我这几天看那朱老爷子不是个善茬,担心他不肯将药物浪费在骆驼身上……”
原来阿尼提还有这样的心思,我冲他微微一笑,让他只管放心。找到阿央以后,我把骆驼群的情况说了,阿央自去帮忙给骆驼群擦药水。
太阳升起来时,车队继续前进。这一天下午刚到,我们就站在了罗布泊的湖心中,所有人都奔出了车外,尽情欢呼起来。
只见四周苍苍茫茫一片荒凉,我们站在死地一般的湖心中,觉得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给遗弃了。
人们的喜悦之情随即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敬畏和惊惧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