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被震成了一个小湖泊,它约有几十米长,十多米宽,如今充满了卤水,就像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镶嵌在罗布泊湖心。蓝光幽幽,深邃得使人神色恍惚。
从远处看去,矿坑的轮廓像极了一只眼睛,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天上的两轮太阳,仿佛陷入了沉思。
先前就有的凄厉的声音更加响亮,在明晃晃的太阳光下,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我们站在远处,一时间有些踌躇,不敢走过去。矿坑中波澜不惊,风平浪静,越是如此,越叫人心头不安。
营地里的人也得知了这一个情况,很多人都走了出来,他们来到我身边,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
王教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狐疑地说道:“小同志,这不是一场梦吧?这么多的卤水,表明我的推测没错,罗布泊湖心里也富含钾盐矿藏啊!只是坑里的声响太诡异了,我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老烟枪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问道:“空中出现了血太阳,现在地面上又显现出一个眼睛似的湖泊,这一切恐怕都与明教有关吧?”
我深呼吸一口气,抬眼看向空中的那两轮太阳,此时正是清晨时分,阳光已经非常强烈了。
“我们抓紧时间过去看一下,大家注意防晒,提防脱水!”我打定主意,迈步往矿坑走去。
矿坑扩大以后,最靠近营地方向的边缘距离我们只有一两百米了,要是昨夜地震再持续一段时间,说不定整个营地就会陷进去而被淹没。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站在了矿坑前,身影投映在水中,仍旧遮挡不住那喷薄欲出的幽蓝色光芒。阳光在水面上跳动,闪得我们眼睛发花。
坑中的各种异常声音更为刺耳,它们呼啸着,萦绕在我们耳朵里,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令人心烦意乱。
等适应了水中的光线,我们这才惊觉,矿坑深不见底,水面虽然一片澄澈,但越往下光线越暗,只隐隐见到一层层螺旋状的物体延伸下去。
这样一来,水坑更加具有立体感了,那些螺旋状的东西就像眼球里的瞳仁,幽深而神秘,充满了梦幻色彩。
真是一只巨大的幽蓝色瞳孔啊!我揉了揉太阳穴,身上的乏力感阵阵袭来,感到有些天旋地转。
我们站在这水坑前,总有一种想飞身跳进去的冲动。众人不约而同往后退开几步,脸上都带着惊慌畏惧之色。
我想起昨夜逃进矿坑里的那个变异之人,不免感到一阵难过,他多半活不成了。
所有人极有默契地保持着沉寂,似乎生怕一开口,就会惊动了神明。过了多时,水中再无其他动静,加上气温愈发高了,很多人就想返回到营地中去。
“我去拿桶来进行采样!”王教授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仍旧记挂着自己的工作,真是尽职尽责。
就在这个时候,水下忽而传来一阵歌声,悠扬动听,将其它杂七杂八的喧嚣声都压了下去。
那歌声好像是大合唱,用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韵律庄严肃穆,仿佛是在举行祭祀仪式。歌声洪亮,水面上出现了细微的波纹。
所有人屏气凝神,听了半晌以后,有人嘴里喊着“妖怪”,匆匆逃远了。我则受到蛊惑似的,身不由己地往水坑前走去。
方诗雅一把拉住我,急切地喊道:“白帆,你要干什么?着魔了吗?”她看向我,尖叫道,“不好,你流鼻血啦!”
我回过神来,伸手到鼻子下一抹,果然看见掌心中有血迹,虚弱地说:“我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好了,大概是上火了吧。别担心,我只是想看个究竟,不会出事的!”
“我陪你过去。”方诗雅搀住我的手臂,又把媚珠握在手里。
我也取出了黑玉古扇,与方诗雅一步一步走回到坑边,低头往下看,除了阵阵涟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东西,更别说唱歌之人了。
难道坑底有鬼魂?或者还是王教授说得对,那是卤水和气体在涌动?可歌声极为真切,就算是卤水和气体涌动,也不会发出这样旋律规整的声音来吧?
我弯着腰低着头,感到鼻子里一阵温热,又有鼻血流了出来,滴落进了水里。
血滴氤氲在水面上,就像一朵小小的红色梅花,久久没有散去。
我正想伸手捏住鼻子,不料整个人猛然间动弹不得,不知从何处袭来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将我死死压制住了。
鼻孔里的鼻血激射而出,我垂下眼帘,就能清楚地看见两道血流飞洒到水中去了,心中不由得大为惊骇,却无能为力。
“老天爷!”方诗雅看见这种情况,急得要哭,她刚伸出手来拉扯我,瞬间呆如木鸡,嘴里却痛苦地喊道,“好痛,我眉心间的红痣又疼起来啦……”
我觉得身体内的血液翻腾着,从两个鼻孔里喷洒出来,因为血液急剧流失,我四肢发软,脑袋发晕,耳朵里也出现了鸣叫声。
偏偏在后面的人们也都惨呼不止,我隐隐听见赵五爷嚷叫着“痒死老子喽”,李神棍也在地上打滚痛呼,好像方诗尧也出现了异常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我急出了一身冷汗,情急之中慌忙运起《正一经》心诀,不料丹田中空空如也,就像泄了气的口袋。
我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滴落进水坑中,水面上开始出现了变化,水波大了起来,形成一个声势骇人的漩涡。
更奇怪的是,投影在水里的那两轮太阳,正在变成血红色。整片水面泛起诡异的红光,漩涡越转越大,在它底部,赫然有一只眼睛在眨动!
那一只眼睛也闪动着红光,而且从水底飞射出来,笔直粗大的光柱腾空而起,大概与空中的血太阳交融到一起了。
到了最后,红色光柱迅速回落下去,水面上轰然炸裂开,汹涌的波浪扑到我们身上,将众人冲了出去。
而后水坑里轰隆隆响了起来,约莫十多秒钟以后,大水消退。我们这些人几乎被冲出了五六米,艰难地爬起来,就见脚下水流纵横,又很快渗入干涸的盐壳之中去了。
我浑身都湿透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终究没有被大水淹死,而且我的鼻血也止住了。
其他人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身上肮脏至极,他们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有一种死里逃生的侥幸,又有一种惊魂不定的后怕。
大水过后,地面上一片泥泞,又湿又滑,有些人刚站起来又摔了下去,索性瘫坐在泥地中喘息着。
而天上的那两轮太阳,变成了血太阳,红色光芒笼罩在四野里,愈发衬托出我们的狼狈和惊慌,更显得诡异凄凉。
“直娘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烟枪甩掉头上的水,伸长脖子往矿坑看去,跺脚说道,“坑里的水落下去啦!”
从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看过去,已经看不见水面了,也不知坑中的水是落下去了一些,还是彻底流干了?
被卤水浇透以后,脸上、脖子上有一层细细的盐粒,让人很不舒服。我抹着脸,问众人道:“你们刚才怎么了?我好像听见大家在喊痛。”
赵五爷告诉我,他腿上的黑色印子痒了起来,而李神棍则说,他体内的食土症有复发的迹象,其他明教中的兄弟们也证实了他的话。
方诗尧默不作声,紧咬牙关,但他脸上笼着一层明显的黑气。我醒悟过来,那是他在采石矶中沾染上的戾气,刚才一定是戾气发作了。
而方诗雅眉心间的红痣,要比往常更加鲜红一些。她担心我的身体状况,说道:“白帆,我已经没事了,坑中的异常景象消失以后,我就好了。倒是你流了这么多鼻血,应该回去补充一些糖分,而且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五爷、李神棍还有明教手下们也都异口同声地劝慰我,说他们的疼痛也消失了,让我不要担心。
我欣慰地点点头,眼前却起了一道黑晕,几乎摔倒了。
老烟枪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一叠声喊道:“小张,快背你帆哥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小张背起我往营地中走去,他脚下打滑,走得异常困难。我回头看向深坑,终于两眼一翻,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我醒过来时,感到精力充沛,疲劳的感觉一扫而空。
方诗雅守在我身边,见我醒了以后,高兴地说:“白帆,好多了吧?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呢!”她转而流露出一丝悲伤,说道,“刑天也离开了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那深坑中的情况到底如何?”我喝着水,又问道,“老烟枪他们人呢,怎么营地里这么安静?”
“奇怪得很,深坑里的水完全消失了,而且发现了很多石阶,一直通到深坑底部。自打今早的异常情况发生以后,天上的血太阳一直没有变过,气温非常宜人。”方诗雅有条不紊地说道,“烟枪大哥他们正在深坑前打探情况,我听说朱老爷子建议派人到坑里进行搜索,烟枪大哥也正有此意呢!他们就等着你醒过来,跟你进行商议。”
我拿出麻黄烟点燃,沉思下去,在老烟枪他们来找我之前,我还有些疑惑需要细细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