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挨了一顿胖揍。特别是他的嘴唇,肿得像两根香肠一样。
我问大眼是怎么搞的。大眼一脸晦气,说昨天晚上喝多了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给摔的。
我下意识的看了眼通往二楼的楼梯,无法想象大眼是如何从楼梯上滚下来才能摔成这样。
跟着大眼上了二楼,我在卧室坐着,大眼开始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一对金童玉女的纸人,两个纸人双手抱在胸前,手中各有一条黄色的宽纸,垂到脚面。宽纸上海写着字。
金童是:金童引上天堂路。
玉女是:玉女送过冥河桥。
除了纸人,大眼又准备了些黄纸和纸钱之类的东西,一切准备妥当,我们就出去吃了点东西,再回到棺材铺已经是九点多了。
差不多十点左右,矿厂派来一辆面包车接我们。把准备好的东西装上车,我们直奔殡仪馆。
殡仪馆在县城边缘,四周都是荒地,路也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开车来接我们的是个三十来岁男人,像个闷葫芦,连话都不说。
所以一路显得非常沉闷。
到了殡仪馆,早已矿厂的负责人已经在等我我们了。因为我只负责开车,沟通的事不归我管,所以我就开始检查了运尸体的车。
车是八成新的江淮冷藏,油也是满的,将车启动后性能也不错。
从倒车镜中看到大眼向我招手,我心神领会将车倒到了殡仪馆门口,然后跳下车看大眼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把车厢门打开,冷藏箱中立刻喷出了股寒气,大眼让我把金童玉女两个纸人拿上车,然后自己开始在殡仪馆门前烧“上路钱”。
纸钱烧了一多半,死难者的尸体才被陆续的抬出来,尸体都是用装黑色的尸袋装着,装尸袋上挂着一层霜雪,冒着丝丝白色的寒气。
十个遇难的旷工,再加上一个死难者的家属,一共是十一个装尸袋。装尸袋整齐的分成两排摆在车厢内,将整个车厢都铺满了,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尸体,看的我心中发凉,就先上了车。
大概过了一支烟的功夫,大眼也上了车,他说:“开车,走吧。”
我将车启动,缓缓地开出了殡仪馆的小院。
车上路没多久,大眼开始从车窗向外抛洒黄色带方孔的纸钱,车外有风,纸钱被吹的哗啦啦直响,从倒车镜中可以看到,夜色下漫天翻滚的纸钱。
“安子,车开稳点,别着急。”大眼叮嘱我。
“我开车你放心。”
开着冷藏车通过县城外环,然后上了高速,在高速上我把车速一直控制在90上下。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第二天晚上十点多,我们进入了四川境内,然后下了高速改走国道,从导航上看,离目的地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
此时,我是又困又累,见路边有间小饭店,就建议大眼吃点东西休息下在走。大眼很爽快,说:“行。”
将车停在饭店门口,我和大眼下车进了饭店。饭店里没有客人冷冷清清的。服务员是一个满脸雀斑的胖姑娘,问我吃点什么。
司机出车所有费用都是主家掏,所以我也没和大眼客气,点了好几个硬菜,有鱼有肉。吃饱喝足,我将大眼给的护身符拿出来,护身符是个铁面虬鬓,相貌奇异的人像,我问:“大眼,护身符是哪路神仙?”
“钟馗。”
“钟馗不是捉鬼的吗?能增加我的阳气?”
大眼老神在在的说:“钟馗是中国道教诸神中唯一的万应之神仙,要福得福,要财得财,有求必应。别说增加阳气,只要心诚要妹子都行。你看,我不也戴着一个。”
他从脖子里掏出用红绳系着的护身符,钟馗图像和我的一模一样。
不过大眼的护身符质量明显比我的好,我是个塑料的,他是块玉的。一个塑料钟馗像值两千块?
我不由再次感叹大眼这行真是暴利。
这时,满脸雀斑的胖服务员走过来,指着外面的冷藏车,问:“外面那辆车是你们的吗?”
“是。怎么了?”大眼问。
“车里没贵重物品吧?我刚才看见好几个人围着车转圈。”
我和大眼同时站起来向外看,车里倒是没有贵重物品,可要是被小偷砸坏了玻璃,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眼把账结了,我们立刻从饭店走了出来。
来到路边,发现车窗玻璃完好无损,车门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原来是虚惊一场。
开门上车,我问大眼能不能找地方休息一晚上,从殡仪馆出来,中间我们只在服务区休息了四个小时,大眼一直坐车没事,可我身体却有些吃不消。我们开车最忌讳开疲劳车,稍有个闪失就能造成车毁人亡。
“车厢里放着尸体,怎么休息?”
“不用住宾馆,在车上迷一会就行。我实在扛不住了。”
大眼想了想,说:“那行吧,不过你要保证明天一早赶到。死者家属都等着呢。”
“放心。在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我准到。”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做新磨村,属于山区,十个遇难的旷工,有六个是新磨村人,其余四个是邻村的。
不过我们只负责把尸体拉到新磨村就可以,到时其他死者家属会去新磨村将尸体带走。
既然大眼同意休息,我立刻在路边找了个加油站,把车停在了服务区。冷藏箱里放着尸体,气温不能高,所以我也没将车熄火。
用手机订好闹铃,我斜着身子把腿搭在在方向盘上,抱着肩膀很快睡了过去。我是真困了。
这一觉我睡的很熟,直到有人敲玻璃我才醒过来,抬眼看到车窗外站着一个人,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手机闹铃在响,我先把闹铃关了,然后放下车窗问:“大哥,什么事?”
“没事。我听见你手机在响。”说完他从车跳下去,往车后走去。
我挠了下头皮,他能听到我手机响?将头从车窗探出来往后看,冷藏车后面还坐着几个人,借着加油站的灯光正在打扑克。
那人走过去说:“哥几个该走了,别玩了。”
打扑克的几个人立刻笑嘻嘻的收起牌,站起身拍打屁股上的土,在他们手中还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
我看着奇怪,忙把睡在副驾驶的大眼叫醒,“大眼,快醒醒。”
大眼睡眼米松的睁开眼,问:“怎么了?”
“外面有人打牌。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