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眼对视了一眼，问：“姜德仁之前有没有过发疯的症状？”

“没有，他平时身体非常好，每天早上都要跑步锻炼身体，一顿饭能吃三大碗，比我们下人吃的都多。”

大眼问：“那姜德仁当时在叫什么？”

王来图皱起小脑门，说：“他叫所有人都出去，就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一样。要知道，姜老爷虽然身份显贵，但是平时一点架子都没有，对人非常的和蔼，而且从来不发脾气，但那天晚上他大喊大叫把所有人往外赶的情形真是吓人，他不停的让所有人出去，只让大太太留下来，人们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让人问，见有的人不出去，还对人又推又打，太吓人了。”

大眼沉吟了片刻，问：“他当时的脸色怎么样？”

中邪被鬼附身有很多特点，最直观的就是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脸色来判断。

“脸色铁青，还冒着汗。当时他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就拉着大太太往楼上跑，大太太还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大太太疼得都快哭了，问他是不是疯了，发神经了。可是姜老爷根本不理她，把她拉起来就上了楼。当时大家都觉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可是谁都不敢问，更不敢进屋子去。”

“你的意思是，当时，只有姜德仁和大太太在楼上的房间里，其他人都在院子里，包括姜德仁的三个小老婆还有一大帮子儿女？”

“对。都出去，只留下了大太太。”王来图肯定的说。

“那他的三个小老婆，还有一帮儿女有没有说什么？”

“当时我们被轰出房间后，就都站在门外，他的家人都聚在一起，有的哭，有的相互问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得出来，他们也不知道发什么事。”

“后来呢？”我问。

“后来，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吧，姜老爷才抱着一个木匣子从楼上下来，他来到门口先让家里人都进屋上楼找大太太，然后打开木匣子，木匣子里装满了首饰和珠宝，他让人把家里所有下人都叫过来，然后把匣子里的珠宝分给了大家，让大家都走，回该回的地方。

他当时特别的严肃，说出来的话特别有威严，让人不敢反驳。有人说想要回房间拿东西，可姜老爷不让，还说他给我们的钱，想卖多少东西都行，那些破烂就不用回去拿了。当时有的人都哭了，说不想走，可是姜老爷非常凶狠和坚决的说，必须马上走，一个人都不许留下。

他亲自把我们赶到了院子的大门外，等人们一走出大门口，他就迫不及待的把大铁门锁上了，还说，以后谁都不许回来，更不许走进院子，如果谁敢走进院子一步，就算他不知道，也不会有好下场。”

大眼问：“那你为什么还敢回来？”

王来图黯然的说：“别人都有家，他们听姜老爷的话当晚就都离开了白鹿镇，可我没有家，没地方去，只好在白鹿镇住下。大概……”

我打断他的话，说：“等等，你是说姜家的下人都不是本地人？”

“对。都不是本地人，最近的也是山东人。我从记事起就跟着一个卖艺的处师傅跑江湖挣口饭吃，后来卖艺的师傅死了，没人管我了，就变成了要饭的。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只好在最熟悉的地方白鹿镇住下。”

大眼点点头，说：“说说你为什么要回到院子里来。”

“为了我养的那只白鹿，我离开姜家后，不放心那只白鹿没人管，怕它吃不好。那只白鹿是我一点一点喂起来的，不知道你们理不理解那种心情？舍不得，放不下，我对那只鹿有感情。”

我和大眼一起点头，表示理解。

王来图继续说：“我第一回姜家是在离开姜家的三天后，我住在白鹿镇没走，每天都要偷偷跑到大门口隔着大铁门的栏杆往里看，但从没见有人从屋子里走出过人来，这让我更加不放心那只白鹿了。于是，我就从大铁门下面的缝中钻进了院子，跑到后院去看那只白鹿，那只白鹿见到我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撒欢的跳。”

说到这里，王来图脸上就笑了，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有暗淡了下去，他接着说：“喂完了白鹿，我想起了姜老爷说的话，他说进到院子里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想起姜老爷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我当时害怕极了，就立刻逃离了姜家。

可是到了第二天，我又不放心那只白鹿了，就又回来喂那只鹿，所以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回来喂那只白鹿。”

大眼问：“在你喂鹿的期间，姜德仁一家就已经不在了？”

王来图点头说：“不见了。我大概是喂了四五次白鹿后，隔着玻璃往房间里看过一次，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门也锁着，姜老爷一家不知道去了那里。”

我问：“你就没想过进房间看看？”

王来图说：“开始没想，我每天来喂鹿，然后每天都担心姜老爷的话会应验，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后来时间长了，我也想过到房间里去看看，可我还没去就有人去了，结果遇到了鬼，说房子里有鬼影子，为此还死过好几个人。所以我就打消了到房子里看的念头。”

我说：“但你进了院子并没有得到不好的下场。”

王来图苦笑着说：“我的下场很惨哩。我离开姜家后，除了每天来喂鹿，还要盘算自己的生计。姜老爷给了我不少钱，我就用那些钱在白鹿镇开了个铺子，结果刚开没两天，革命就来了，他们砸了我的铺子不说，还说我是资本家的走狗，要革我的命，然后开批斗会批斗我。而且我这一辈子，都没娶老婆，你说我是不是很惨？”

这……的确很惨，但似乎和姜德仁没什么关系。

大眼问：“那你养的只白鹿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我被红卫兵关了半个月，等我出来后，那只白鹿就饿死了。饿的皮包骨头，饿的白鹿把墙皮都啃了，墙面上都是血。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来过姜家的大院了。”

大眼问：“那你今天为什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