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看货

矮胖主人抱了一个木盒出来，看到几人都站着，不由诧异到：

“怎么啦？你们坐啊！脏是有点脏，不过我一老头也懒得打扫了，大家将就一点。喏！看看吧！合意就拿走，省的我哪怂娃一天惦记着。”

看来这老头对儿子是十分不满意。

胡老头看了放在炕上的木盒一眼，枯脸上堆满了笑容：“不急！老哥怎么称呼？我们站起来是因为你这窑洞，你看看这窑顶的裂缝，可是快塌了！危险啊！老哥还是赶紧搬走吧！”

“呵呵！这裂缝啊！出现好几年了，我就盼着哪天窑洞一垮，把这把老骨头一埋，也就省了后辈的麻烦！看东西！看东西！”

矮胖主人并不领胡老头的情，自嘲着在矮凳子上坐下。

罗成见胡老头一脸的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忙圆场道：“胡老板，还是看东西重要，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物件？我上次来看过了。”

一旁的赵之谦忍住笑，想不到胡老头走江湖的那一套也有吃瘪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套套近乎之后，到讲价时不管还价多低，总因互相熟悉了，就有回旋的余地，不想矮胖主人根本不吃这套，一副买卖结束，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表情，还别说，这真是想卖自己舍不得的宝贝的表现。

胡老头笑着摇摇头，一副没关系的样子，走道盒子旁，说道：“老哥，这盒子还是你来打开吧！”

矮胖主人点上罗成递来的烟，老神在在地回道：“没锁，你自己打开看！”

很显然这老头不懂古玩行的规矩，在‘凡间’看物件的时候，张凡可是为这交待了赵之谦很多次，看瓷器不能手递手，否则物件在递的过程中打碎了，那算谁的？用盒子存放的东西，也得让主人打开，否则旁人打开，东西不一样了，那谁来证明不是在打开的过程中掉包了，还有……都是些多少前辈用钱和血总结的教训，古玩！古玩！玩的年代估计从人类有记忆的时候就开始了，不知出现多少的阴招和技巧，不得不防啊！

胡老头不由苦笑，左右看了罗成、赵之谦一眼，意思是有问题你俩要做证啊！

木盒大概长六七十厘米，宽、高二十多厘米，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木料做的，胡老头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打开盒子，只见上面是两卷纸，戴上手套拿出来后，下面是两沓书，剩下的空间，丢了几块石头、铜钱这些小东西。

胡老头把手里拿着的两卷纸又轻轻放了回去，有些失望地叹口气说：“没有瓷器！罗老板，不是说有瓷器吗？”看来胡老头对瓷器不是一般的热爱。

“咦！是啊！上次来看，不是还有一小杯子吗？老伯，你让人来看过，出手卖了？”

“没有！原来你们只看瓷器，早说！我就不搬盒子出来了。上次那小杯子，让我外孙摔坏了。”

“瓷片呢？”胡老头急忙问道。

“早丢垃圾堆里了。那这些就不看了？”矮胖主人扶了扶眼镜，站起来准备收起木盒。

“别急啊！老伯。胡老板，这两幅字画和善本你不看看？那，赵老板，你要不要来看一下？”罗成看向赵之谦问道，一直微笑着的俊脸，露出一丝焦急，如果没有交易，就没钱可拿，这大冷的天，跑了这么一趟，不说油钱、租车钱、昨晚的酒席钱这些开销，不但耽搁了时间，而且对自己的声誉有损啊！

“看看吧！来也来了。”胡老头接话道，一脸的无奈，扯过王佳一放在炕上的围巾，在炕上铺平准备看手卷。

赵之谦一愣，开始还真以为胡老头只看瓷器呢，毕竟有些人是只做一种物件的生意，一方面是真的喜爱，另一方面，古玩种类何其多，一个人很难全部精通，有其这样博而不精，不如专攻一项，精通之后，自然买东西时打眼的概率就小了。不过赵之谦不相信胡老头会专一到这程度，就一摆摊讨生活的，有赚钱的机会怎么会放过？不过还真是佩服胡老头的演技，这么欲迎还拒，就是因为刚刚套近乎没成，又听罗成说过矮胖主人要价高，这些表演都是为等一会儿的还价做准备，要让矮胖主人感觉，自己是不感兴趣的，只是随便看看，价也随便给，可买可不买。

一想通，赵之谦不由心中暗叹，这胡老头简直是老江湖中的老狐狸，从进窑洞开始，这手段就一个接一个，这才是掏宅子的风范啊！本着学习的态度，赶紧凑近看胡老头怎么辨别物件。

胡老头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的一个手卷，缓缓拉开，大约一米多一点，随着拉开的同时，一幅书法展露出来，写得肆意豪放，尽管纸张有些发黄，但没有水渍和霉点，保存还是比较好的。不过对于赵之谦来说，愣是一个字都没看出来，只是觉得写得很乱！其实才打开木盒，赵之谦就一阵头痛，这字画、古籍善本，他就没有好好地学过，就算在‘凡间’看了一些，可当时张凡没在，没听到他的讲解，其实就算听到，也不起作用，就那么几天，能学到什么。

在古玩中，字画是数量最多的，可也是最难学精的，相对于别的古玩，字画古籍最是考究鉴定者的文化水平、见识多寡。几千年的历史，作为文化的载体，有多少字画古籍流传下来，估计都没人搞得清。而要把历朝历代的特点、名人风格搞清楚，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大多数人只能是在大量观看已有定论的古籍善本、书画，然后总结一个大约的古籍善本的时代特点、画家的运笔、作色的爱好，但就是这样也还是频频有爱好者在这上面摔跟头、打眼。看看电视上鉴宝的专家，哪一个不是花白头发的耄耋老人，就知道鉴定古玩的难处了，其实别看在电视上，一个个专家款款而谈，引经据典，其实其在后面不知查阅了多少资料，可就算这样，还是都会存在不少的争议和疏漏。

赵之谦看得一头冷汗，不过在心里还是暗暗安慰自己，在已经明白玉钉功能的前提下，对于这木盒中的字画，至少自己年代是不会看错的。

果然，胡老头看了一会这书法，说了一句：“这书法写的倒是好，纸张年代够老，不过没款识没年代，我不敢说。”

这不敢说就是看不准的意思，也就是拿不准，当然也就不会出价了。

接着胡老头又展开第二幅手卷，这张就比较长了，保存更好，居然连画轴的天杠和地杠都在，捏着画轴慢慢打开，是一张女人的画像，在一棵树下，一身着长裙，头饰繁复的女子微微低头，似在沉思，似在想着郎君，嘴角微翘，带着笑意。胡老头在画的右侧看了好一会，抬起头来，撇了一下嘴：“有趣！这画得真好！”

话中带着不屑，可赵之谦却似乎在他抬头的一瞬，看到胡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随后胡老头拿起剩下的书本随意翻了翻，就是那几块石头、钱币也拿起看了看，但显然就敷衍了事了。

“老哥，都看完了。不知这些东西都是你怎么来的。”

“家传的，怎么样？有兴趣出价吗？”矮胖主人估计在罗成上次来，已知道这些收货的人都会问物件的来历，也不反感，但真的似乎急于出手。

“来也来了，我对书画古籍也不太懂，但看老哥有诚意出手，就冒味出个价，五万全部包圆了。”

“嘿嘿！老弟还真是欺负我们乡下人，其实我都细细查过，相信这罗兄弟也和你们说过，这书法，没款没识，可至少是清中期的，而这画，就更不说了，唐寅的，也就是唐伯虎的。”说着很自然地看了赵之谦一眼，似乎后面这一句，就是说给他听的。

赵之谦一听，的确吓了一跳，再不懂字画的人，也都知道唐伯虎，这是民间名头最响的古代画家，不管历史是否真的有‘三戏秋香’的事，但大家都相信，毕竟是古代中国人少见的浪漫爱情故事，像赵之谦一听到‘唐伯虎’三字，脑海中就想起香港电影中既搞笑又浪漫的镜头。

不会吧！这穷乡僻壤竟然会有这位老兄的真迹？

“至于这几本古籍，一本是《本草备要》，一本是《百家姓》，另一本是诗集，虽然是残本，但看这纸张，也是清朝的东西了。还有这独山玉和几枚钱币。你出五万，真以为我急用钱吗？”矮胖主人接着说完，不过说着说着竟然气愤起来，也正常，谁的宝贝被人说得一点价值都没有，都回不高兴的。

“哎呀！老伯，别生气，这位胡老板估计没看仔细，这光线也太暗了。要不胡老板，我们外面再仔细看看。你看老伯也是诚心要出手，你也出个实在价。赵老板要不也看看，也出个价。”

作为中间人的罗成，促成这交易是关系自己收入的问题，自然两边劝说，使局面不至于太僵。请中间人就有这好处。

赵之谦自然连连摇头，谨记着胡老头的交代，当然就算让他买，这五万的价，他也拿不出来：

“还是胡老板先谈，我再看看。”

几人把木盒拿到外面，再细细看看，期间在矮胖主人上厕所之时，胡老头把赵之谦拉到围墙边，低声说：

“我还是真看好那幅画，等下你也出个价，压低一点，然后我买下，不会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