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港人
醒来的赵之谦就看见一碗黑乎乎的汤水端在眼前,还没问,就听老高命令似的说:
“喝了,我好不容易翻出一点红糖,可惜没鸡蛋,先喝点糖水吧。”
“干嘛要喝红糖水,我刚刚只是蹲久了,有些发黑晕吧!”
“你有些虚了,要注意,睡觉……”
“好!好!高叔别讲了,我喝了就是。”赵之谦立刻把红糖水喝了,至于是不是老鼠啃剩的也不顾了,只要老高停住嘴。
“好!我不讲了,年轻人脸皮薄!但是从明天开始,早上开始和我一起锻炼身体。”
赵之谦很是无奈地接受了老高的要求,感觉老高病了一次之后变得有些强势了,似乎是怕任着自己胡来,兔仙、大神又上门来捣乱。
很无聊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老高处理今天刚刚收回来的兔子,想去睡觉,老高不准,又说起那令赵之谦难堪的话题,赵之谦赶紧解释说,主要是汗大,可连自己都不相信,最后直接说,是那东西自己跑出来的,老高更是不信。
赵之谦没事干,把手机拿出来翻看着,一个功能一个功能地看,短信有王三元的过年祝福,可惜那天忙乱了,也没回,其他都是通信公司的短信;看日历,哦!居然已经是正月初八了,日子过得真快;通信录,看到那回转在脑海里几天的名字,却不敢把电话拨出去,哦!家乡村里的电话,怎么就忘了打电话回去。
想到就做,赵之谦拨通了家乡村里的电话,先和村支书接电话的说了几句,就等着去他叫爸妈来。
“妈!”赵之谦叫了一声,突然有些哽咽,没见到父母快一年了,平时还不觉得,初一时看到李昌源、张峰两家人,心中是何等地羡慕,或许哪天心神突然容易激动,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家里都好吧!你们身体好吗?小妹放假回家了吗?哥、嫂这段时间吵架了吗……”迫不及待地问了一些问题,听着老妈絮絮叨叨地回答,然后又问了过来。
或许一家人的深厚感情就在这些简单的问询中,知道彼此都安好,就是最好的慰藉;知道远方有那么一个家在哪里,不管你贫穷、健康,随时都可以回去,就是游子心里最深处的依靠。
通话很简短,男孩长大了,似乎失去了和亲人沟通的能力,而父母只要知道远方的儿子吃得饱、穿得暖,就放心了。
打完电话的赵之谦有些失神,似乎还有好些话没说,可就突然发现没话讲了,但是马上又高兴起来,因为知道家里很好,而自己也很大气地说,准备管一个工地,很快就有钱了。
想到钱,赵之谦突然发现自己出来三年多,就没往家里寄过钱,只是回去有那么一两次给过侄儿、妹子点压岁钱。
“唉!”赵之谦不由长叹一声,人穷志短,自己何时才能志长一点呢?
一阵悠扬的笛子声响起,赵之谦赶紧看了一眼,是李昌源的电话,看来事情要有定论了。
“李叔,您好!”
“小赵啊!过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去市里转转呀!”
“没有!李叔过年还愉快吧!”
“嗯!还好!还好!”
……
两人转着话题说了半天,就是没扯到主题上,还是赵之谦沉不住气,委婉问道:
“李叔,今天您们上班了吧!还忙吗?”
“什么今天才上班,初三就去上班了,今年的任务重啊!哦!对了,先给你打个招呼,这张官厂拆迁的事,我和老金说了,没问题……”
听到这,赵之谦差不多叫了出来。
“……但是,老金公司人员背景也复杂,今年工程也多,他又想开辟一点新的业务,于是要搞什么内部投标,而且把市内难做的拆迁工程和好做的工程要打包,我也向他说了你的情况,他明确表态,没问题,一定给你做,但是要走走形式。嗯!小赵,你在听吗?”
“李叔,我听着呢。”赵之谦情绪有些低落,投标,自己没钱怎么去投呢?
“嗯!小赵,你别急,老金还是要卖我面子的,这事没问题了,你先准备一下,如果缺钱就开口。哦!还有一件事,等你来市上时,把身份证带着,我要借用一下,别急!这事基本定了。好,那就这样,等你来我们再细聊。”
“嗯!李叔,再见!”
赵之谦接完电话直接傻了,两眼呆呆地看着大门的门缝,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事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还是钱的问题,可他正想通过承包拆迁来赚钱,来获得金丝楠木的合法处理权,可要得到这些,得先有钱才有争取的权利,这不是形成一个无解的环吗?
世事也就如此,没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没有白手起家的壮举。其实但凡能把事情做起来的成功者,在其起步的时候,不是依靠了外力,就是做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就比如最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现在都可以大张旗鼓地宣称,累积财富的第一桶金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但是他们敢把每一笔收入的来历公开吗?不可能,他们的财富中不知有多少是国家法律不健全时钻的空子,是国家的钱;有多少是和官员共享之后分得的红利;有多少是无数人血汗钱,却被他们暴力占有了……
既往不咎!一句改革的阵痛就过去了,国家都认了,百姓能怎么地,就只能送给他们无数羡慕的眼光吧!
赵之谦还是可以借助外力的,那就是向李昌源借钱,这在他回过神,点上一支烟就想到了,按理说,反正还欠李昌源七万元,再借十多万,所谓债多不愁,那就可把这事摆平了,这种内部投标,想来也就是交点押金的事。
可赵之谦不想和李昌源纠缠太多,有些事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如果仅是和李昌源的关系,可以合作,但由于有些模糊知道李昌源和金开运有更深的合作,那就不能掺和就去了。毕竟三人做事太难,而且赵之谦知道自己作为最弱一方,一旦有事,就是弃子。
别看赵之谦年纪轻,可在工地上接触的人多啊!听过的事也多,工地人员最杂,谁敢保证哪个在身边搬砖的老头,不是曾经叱咤商海的精英呢?有起有落,大浪淘沙,赵之谦在搬砖的休息间隙,听到的不光是性启蒙知识,还有多少的兄弟阋墙、合伙被骗、义气为领导顶包却变事主的事情,尽管有夸张、有删减,可却让赵之谦明白,世上之事最难是人心,特别是关乎到利益,那些事情,只有你想不到而没有别人做不到的!
赵之谦刚听完电话,就立刻决定不能和李昌源借钱,可除了这条路能马上拿到钱,自己似乎没路了。
“唉!”赵之谦深深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把烟头丢在地上,狠狠地使劲拧踩了一下,似乎要把自己的坏运气踩到地里去。
“怎么啦!看你接了电话就不开心。”老高处理完兔子,听到赵之谦不停地叹气,关心地问。
“我……唉!没事,我出去走走。”本想和老高诉苦一番,但转念一想于事无补,老高他自己的事都弄不清楚,总不可能,把事情说了,老高一下就清醒,然后说,我是落难的大家族接班人,多少钱?给你百倍的钱。那是电视剧了!于是随口答应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入眼是雪融化后的原野,白一块,黑一块,白的是在灌木从、棚户屋顶上没消融的雪,黑的是裸露出来的土地。没了满眼是白茫茫一片的景色,只余下这满目疮痍的样子,就像一件破洞百出的衣服盖在大地上,透着一股可怜、萧条的气息。
寒风吹来,走了几步的赵之谦不由紧了紧衣服,下雪不冷化雪冷,看着满地的泥泞,不由又叹了一口气,出来干嘛!冷嗖嗖的,回去睡觉,老高再阻挡,就和他急。
转身就想回去,看到门房后的棚户,下意识地走过去看看,木料还是好好地堆在哪里,赵之谦伸手把雪抹去,露出黑黢黢的面层,从破屋顶透过一点光,照在这一小片上,似乎隐隐露出藏在黑色下面的金光。
“都是为了你啊!”赵之谦轻声说道,不是为了这几根木料,自己去争什么拆迁的承包,而现在只有得到拆迁的权利,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卖掉木料去赚钱。
突然,赵之谦一拍脑袋,真是骑着马找马,这些不就是钱吗?反正迟卖早卖都是卖,现在就把这木料卖了,得到拆迁权,和得到拆迁权再卖木料,结果都一样,就是自己得到钱,自己不说,谁会知道自己是在没得到拆迁权就处理这些东西的。
想明白的赵之谦觉得要赶紧去省城转转,毕竟义全市地方太小,稍有动静别人就知道。至于到了省城怎么找买家,有了一次卖东西经验的赵之谦心中有数,不就是到处问问得了。
赵之谦笑着走出棚户,把烂朽朽的门带上,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有人来!这杂毛土狗很是会看家,对于从路上经过的人从来不叫,但凡有人接近铁门,就叫起来了。
赵之谦从门房侧面走了出来,见老高开门要去看,就摆了摆手,自己走了过去,还没走进,一个本地人嗓音就叫了起来:
“开门!开门!我这港澳亲戚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