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经济时代

在车灯的照射下，这堆明显比一泉村多得多的木料，让吸着烟的赵之谦心里充满了希望，那是在黑暗中苦苦找寻之后，有了那么一线曙光照射进来的感觉，不知把这些木料吞噬后，会发生什么？回车上关了车灯，让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踩熄半截烟头，迫不及待地在月牙冷清的清辉下，拿起了一根木料。

这里的木料为何这么多，却是因为这是兰县北部最大的自然村了，在哪个人口不流动的年代，有几千人住在这里，就是现在这样人都往城里跑的时代，也有四五百人住着，人多消耗也多，来的时候已经看出来，旁边的丘陵上的树木已经很少了，因此赵之谦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可惜！他已经尝试了五六根，没有一根引起玉钉的反应。

不会吧！赵之谦开始的强烈希望，变成了巨大的失落，速度更快了，其实他用玉钉探测很是快捷，但要把没用的老木料搬到一旁，反而有些浪费时间。

一会儿，赵之谦把外衣脱了，继续这机械的动作，这时假如有谁看到，估计会被吓死，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半夜鬼搬家吗？高昂的斗志支持着赵之谦继续翻查老木料，终于有一小块木料被玉钉吸收，让他大为振奋，不顾浑身大汗，脑袋隐隐作痛，可惜最终他还是失望了，这么一大堆老木料，竟然就只有那一小块木料被利用。

整个人虚脱地坐在地上，看着换了一个位置的一堆老木料，不由傻笑起来，张大的嘴扯着脑袋更是发昏，赶紧喝了点水，再吸了一支烟，才保持着没有昏倒，这也算是进步了，换了以前早就昏倒了，毕竟这段时间极限地使用玉钉，让赵之谦的承受力得到了提高，这也是意外的收获。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笑过之后的赵之谦反而释然了，世上怎么会有很容易达成目标的事，假如事事按着自己的安排，就能获得意料之中的结果，那世上就没有‘难’这个字了。

亢奋的激动和消沉的失落平静下来之后，赵之谦感到极度的疲倦，爬上皮卡车后排座椅，卷缩着很快进入梦乡。

睡梦中一蹬腿，没伸开，恍恍惚惚睁开眼，被亮光刺得眯起眼睛，看了周围才想起了昨天的事，打开车门，浑身酸痛地走下车，看到了那堆木料，有些佩服自己。

不过佩服他的不止他自己，还有蹲在木料旁和一个年纪相仿中年人说话的郑富贵，听到车门声，站起走了过来，敬佩地说道：

“赵哥，我真是服你了，在车里也能睡得这么实在！时间这么长！上次我还说是小彤在，你醒来会疲惫，可现在你一个人睡还是很累，这车里到底有什么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赵之谦腹诽了一句，不想理会说话颠三倒四的郑富贵，反而迎着落后一步的中年人，伸出手握住对方粗糙的手：

“你就是李哥吧！听富贵在路上说起过。”

“呵呵，我是富贵的同学，走吧！上家里吃早饭之后，再去看那些老家具！”对方朴实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这就吃饭了？赵之谦不由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真是十一点多了，于是赶紧笑着答应，和这位郑富贵同学，李家村的村长并排走向村里。走过昨晚翻过一遍的木料堆，不由细细看了一眼，引起了李哥的注意：

“怎么样？这些老木料还能用吧！我刚听富贵来村里说要这些，让我吃惊不已，来村里收旧货的很多，不过像你们这样要这种烧火料的，还是第一次，你们准备拿了做什么？”

赵之谦都有些想哭了，这堆木料没花什么钱，可是对他打击不小，本来乐观的想法又开始变得悲观了。可还是笑着拿起一根扭曲、朽烂的树枝说道：

“能用一些，但现在一看，应该不多，年代久远又不朽的木料太少了，有些奇怪啊，怎么你们这样的大村，反而老一点的桐木老料却没一泉村多呢？”

李哥见赵之谦并没有答复买老木料干什么，还以为是商业机密，就笑了笑说：“走吧！咱们边走边说，说到桐木，我可是研究了一番，你这个疑问，也是我这些年一直考虑的，像我们这种大村，真要保留老一点的桐木树太难了，村庄不断扩大，就得把老的桐木树砍掉，可新种的桐木，长得再快，也没人砍得快，这地的沙化是越来越严重了……”

这位村长还真是很称职，忧国忧民！可赵之谦听着只留意了关于桐木的事，对于政治那些自然过滤了。

原来桐木是华夏的原产树种，在兰县种植历史悠久，原来种植量不大，自古就有利用桐木做家具、乐器的传统，在现今经济社会下，这两项产业成为了县里的支柱产业，于是作为原材料的桐木自然被定为兰县的经济物种，大量地开展种植，由于桐木生长得很快，十年就能基本成材，就可以砍去做家具以及普通乐器，所以也就导致很难有生长很久的桐木树，于是生长百年的老木料就很少了。所以赵之谦到兰县来找桐木的老木料，可以说来对了地方，也没来对地方！说来对了，是会有像一泉村那种很偏僻的小村庄，会有很老的桐木树存在，也就导致有老木料的存在。可说没来对，那是因为现在更多的是像李家村一样的，为了经济早把古树砍完，而且新的桐木都已经砍了几次。这些地方只能寄希望原来的老木料做成家具后还保存着，但可能性太小。

赵之谦听明白之后，不由有些黯然，对在这个村里收到老木料家具不抱太大的希望。说来这次玉钉吞噬桐木的条件已是非常的宽松，赵之谦已经总结出来，主要是要求桐木树生长的时间要超过一百年，满足之后，不仅是像古琴那样六七百年前用老桐木制成的用品可以吞噬，就是现在还在生存的老的桐木树枝也可以吞噬。按说可以很快完成变化，可惜需要的量太大了！就算把一泉村的几株古树吞噬了也不见得会完成。按说树木生长一百年以上的应该很多，可惜发展经济，对桐木的需求太大，就算原来的老树，能被利用的，早做成用品销售全国各地了，不能用的早已烧火做饭用完了。

越想越悲观，赵之谦传了一支烟给李哥，也不搭话，任由他带着走进村子。

吃了午饭，由李哥带着一家一户地查看桐木老料做的制品，果然，入眼都是新崭崭的家具，偶尔有一两件合适的，老人家又舍不得，不卖！三百多户人家，走了一半多，竟然只收到两个箱子和几块床脚的垫脚木。

郑富贵早已没精神跟着他们，手里捏着手机，在那些留守的妇女家窜出窜进，打着戴给别人绿帽的无耻主意。

看着有些疲惫，也不再讲话的李哥，赵之谦很是不好意思，把递烟的频率加快，而且想着结束后，拿一条中华给他，虽然收获很少，可别人真的尽力在帮忙了。

看了西边一溜低矮的房屋，赵之谦更是不抱希望，毕竟虽然在桐木原产地，按说每家都有点桐木木制品，可惜！以前树种得太少，只能给那些有钱人用了，现在种得多了，又不能用，对这些破落的人家，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曾经风光过！

赵之谦和李哥走进一间快歪倒的房屋，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准备着晚饭，李哥去说明了情况，只想等着拒绝就走，不想老头看了赵之谦一眼，嘴唇哆嗦着问：

“寿材要吗？”

这话才出口，听清楚的赵之谦不觉有点凉嗖嗖的，尽管太阳还挂在西边天空中，赶紧说：“得罪！得罪！”

“我想卖，你要买，有什么得罪的？”

“张叔，那寿材还是留着吧，难道这个月女儿没寄钱回来？”李哥赶紧拦住话，这位张叔，作为李家村不多的外来户，以前日子过得很苦，可女儿外出打工后，日子好过了，一辈子受尽歧视的他脾气大了起来，两句不和就骂人，不过只要一提他女儿，很快就缓和了。

果然！老张嘴一抿，笑了起来，说道：“怎么没寄钱来？唉！我不是没钱用，只是想着以前没钱，趁着进城不回来的阿成家卖东西，买了他老爷子的桐木寿材，准备留给自己用。不想这些年有钱了，谁还想要那个轻飘飘的寿材。”

赵之谦一听就明白了，桐木寿材是一种薄葬寿材，因为桐木的特性，不结实、空隙大、木质疏松，农村里选择薄葬的就用桐木寿材，因为桐木入土后很快就会腐蚀，人也就肢解了，很是符合‘入土为安’的想法。但那是在没钱的情况下，等有钱之后，信这些的老人，却还是希望去选牢实、耐腐蚀的，用柏木来做是最常见，当然能用楠木这些更好，但这些名贵木材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到了。

“既然这样，要不看看去？”李哥看着赵之谦，征求他的意见，经过交谈，已经知道赵之谦买这些旧家具是开店用，但只要不计较，寿材打散了也就几块木头，谁看得出来？难说市面上卖得很贵的古琴，就是用寿木斫出来的，毕竟斫琴材料要求木料年代久、厚度要够厚、摆放的时间要长、没有裂缝等，这些寿木基本都具备。

赵之谦犹豫了一下，作为科技时代成长的一代，虽然身上有诡异的玉钉，但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于是答应先看看再说。

走进黑黢黢的内屋，一股浓重的怪味袭来，早已点起烟的李哥使劲吸了两口，让没有这手准备的赵之谦只能向他旁站了站。

老站小心地把一些杂物取下，然后掀开一块塑料布，一个鲜红的棺木露了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