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若凡如此模样,袁顶天顿时双眼一瞪,似乎对江若凡的“挑剔”有些不满:“不这么吃,那还能怎么吃?这独角獬肉嫩汁多,乃是整个丛林中难得的美味儿,不快吃还等什么?”
“这……,那个顶天兄,所谓好饭不怕晚,你先别急,若凡先去找点儿佐料,等一会儿准保让你吃得乐不思蜀!”
尽管袁顶天如此之说,但看着这血淋淋的獬腿,江若凡还是觉得难以下咽。是以心思一动,伸手将两只獬腿接过,架在一丛灌枝之上,便转身走进了密林。
望着江若凡没入密林的背影,袁顶天用那胡萝卜粗细的手指使劲挠了挠头顶短发,一脸疑惑地嘟囔道:“乐不思叔?难道吃了你小子弄的东西,还能乐的把我家叔叔忘了不成……”
……
片刻过后,江若凡便自林中握着十余根肉乎乎的嫩草疾步而返。
见袁顶天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江若凡微微一笑,径自走到架着獬腿的枯枝旁,对着地面就是狠狠一拳!
“轰!”
随着一声巨响,顿时枝屑四溅泥土纷飞,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三尺深浅五尺方圆的土坑。
“你这是……”对于江若凡如此举动,袁顶天更是大惑不解。
“顶天兄稍候,片刻即好!”
说话之间,江若凡身形闪动,不多时便捡了数十枚鹅卵大小的石子放置坑边。而后又拾捡了不少枯枝,同样放到了坑侧。
看了看石子与枯枝,江若凡复又到河边寻了两块色泽莹白质地坚硬的卵石,而后微一擦撞,见有一串火花在石间闪现,不由含笑点头,旋即转身回到了坑边。
擦石引火中,一小堆枯枝很快便被点燃,待火苗稍弱,江若凡伸手取过那十余根肉乎乎的嫩草,开始在火苗上炙烤。
不多时,这十余根嫩草便被烤成了焦黑之色。而一股奇异的草木清香,亦是袅袅升起,随之飘散开来。
见嫩草色呈焦黑,江若凡随手拿过一片宽大的树叶,把这些焦黑之物放在上面揉搓起来。只几下,江若凡的双手就已是漆黑如墨。
“你这是在做什么?”
瞪着双目盯看了许久,一头雾水的袁顶天终于忍之不住,用手一指叶片上那一小堆儿漆黑如墨的粉末,对着江若凡出声问道。
“哈哈,顶天兄莫急,片刻过后自会知晓。”江若凡从枯枝取下一只獬腿,而后抓起一小撮黑乎乎的粉末,一边往上涂抹一边扭头笑道。
“就你这黑乎乎的玩意儿,岂不是要白白糟蹋了这难得的美味!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吃得‘乐不思叔’!”
闻听此言,袁顶天遂不再追问,索性一屁股坐在坑边不远处,兀自瞪大双眼看着江若凡忙碌。
不一会儿功夫,江若凡便把那一小堆儿黑色粉末,全部涂抹到了两只獬腿之上。
看着黑不溜秋的两只獬腿,江若凡满意的点点头,将之放回到灌枝之上后,旋即蹲下身形,将那拾捡来的石子逐一按压到了坑壁之上,而后将两只獬腿贴着石坑的底部摆好,复又用剩余的石子摆于其上。
做完这一切,江若凡又在袁顶天惊诧的目光中,用一片宽大的树叶,自河边捧回了一大堆湿泥,然后自上到下将所有石子间的缝隙,都用湿泥抹得严严实实。
“还差最后一步!”
对着瞪眼而望的袁顶天微微一笑,江若凡单掌一挥,那一枯枝便全部落到了已被泥石封闭的土坑之上,而后拽过旁边一根还冒着青烟的枯枝,放在此堆枯枝的底部,一道掌风过后,火势顿起。
“顶天兄,就等着大快朵颐吧!”
自河水中净手之后,江若凡信步行至袁顶天身侧不远处,同样面对火堆坐了下来。
“我说若凡贤弟,吃个獬肉,又何至于如此折腾?你都快忙活半个时辰了,要是依着我,这两条獬腿早剩骨头了!”腹音不绝中,袁顶天扭头看着江若凡,语气当中,颇有抱怨之意。
“哈哈,顶天兄莫要心急,借这等待之机,若凡有一事不明,意欲请教一番,不知可否?”
见袁顶天如此一副急不可耐之状,江若凡随手在身后的灌木丛上,复又掰下几节枯枝扔进火堆,而后一笑说道。
“意欲请教一番?好!若凡贤弟,有何事不明,尽管道来!”闻听江若凡如此之说,袁顶天自是不好复再语出抱怨,语气当中尽显爽直之性。
此时天近黄昏,熊熊的篝火将袁顶天的面上映成一片明黄之色。
望着袁顶天那粗犷的面孔,不知为何,一股久违的暖意,竟在江若凡的心中缓缓弥散开来……
“顶天兄,实不相瞒,若凡此番来到这冥北之森历练,于传送之时出现了稍许意外,从而使得一人身落密林,一时之间,竟是东西不辨南北不分!而若凡见顶天兄对这冥北之森的情形甚是熟知,不知能否指点一二?”二人眸光对望了片刻,江若凡含笑抱拳,对着袁顶天请教道。
闻听江若凡乃是欲问这冥北之森的情形,袁顶天立时面露得意之色,随之摇头晃脑地说道:“莫看这冥北之森与兽神教相隔数百万里之遥,但这冥北之森内的情形,愚兄我可是如数家珍,知之甚详!”
“哦?这是为何?”
尽管早已看出袁顶天对这冥北之森似乎十分谙熟,但甫闻此言,江若凡还是不由感到有些意外。
见江若凡明显露出意外之色,袁顶天哈哈一笑,而后学着江若凡刚刚的口气故作深沉地缓缓开口:“哈哈,若凡贤弟莫急,且听愚兄我慢慢道来……”
说话之间,日已将沉。
此处古木略显稀疏,落日的余晖,透过巨木的叶隙落在隐河之上,直使得河面静影沉璧浮光跃金,而整个林间的地面,亦被这余晖染上了一层斑驳的金芒。
随着袁顶天的语声不断响起,江若凡对这冥北之森内的情形,总算是知晓了个大概。
据袁顶天口中所述,这冥北之森竟是巨大无比,东西横亘近百万里之遥,南北亦是足有数十万里宽窄。
而二人此时所处之地,乃是在整座密林的正东、距边缘不过千余里的一处所在。
据江若凡心中暗揣,此地距师尊孟元良所言的那反向传送大阵,即便是横穿密林,亦是足足不下数十万里!
这冥北之森当中,可谓部落无数,但最为强大的却只有“苍黎”、“有然”、“白图”这三个巨型部落。
这三个部落自东至西坐落分布,每一座部落皆是土著百万,各自掌控着不下十万里的密森!
而二人此时所处之地,与那苍黎部落的势力范围,亦不过仅只千里之遥,相对于这浩瀚的密森而言,可谓已然近在咫尺。
正如临行之前孟元良所言一般无二,这冥北之森虽珍材遍布异宝蕴生,但却凶兽频出险境重重,特别是部落土著,更是极为排外,若是外人一旦进入部落所掌的势力范围,罕能生出!
一番话语过后,江若凡闻听袁顶天对这冥北之森竟是如此熟悉,不由心生好奇,遂出声询道:“顶天兄,想你之所居的那无尽蛮荒,乃是位于东域的通圣河之脉下游,距此足有数百万里之遥,竟何以对这冥北之森如此熟悉?
且闻听方才顶天兄所言,似乎于这林中纵横无忌,并不避讳那极为排外部落土著,不知又是何因?”
闻听江若凡此言,袁顶天一抚头顶短发,而后出声解释道:“若凡贤弟有所不知,因我兽神教乃是以血脉修炼为主,一向崇尚自然之道,故而与这冥北之森部落土著所尚之道,乃是俱通相合。
源于此因,早在万年之前,我兽神教便已与这冥北之森中的三大部落签订了友好之盟,且在这三大部落当中耗费海量资源,各布下一座可直抵兽神教总部的传送大阵,以便彼此弟子往来历练,互通有无。
是以但凡我兽神教弟子进入这冥北之森历练,便如同在那无尽蛮荒一般无二,并无诸多禁忌,更是没有被部落土著击杀之虞!”
“原来如此!那么顶天兄此番进入这冥北之森,亦是为历练而来?”
若是没有袁顶天这一番话语,江若凡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数百万里之外的兽神教,与这冥北之森中的三大部落,竟然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
而身为兽神教圣子的袁顶天,能够一人出现在这密森当中,似乎除了历练之外再无他因。
却不想甫闻江若凡此言,袁顶天竟突然面现怒意,随之竟是神情一黯,长叹一声过后,便自垂头不语。
见性情率直的袁顶天竟突然如此,江若凡不禁大为诧异:“不知顶天兄何事烦恼,若不介意,可否道出与若凡一听?”
“唉……”
又是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过后,袁顶天缓缓抬头望向了江若凡……
原来,正如江若凡所揣测的一般,这袁顶天乃是身具上古黄金巨猿血脉的血脉战修。
而在兽神教之中,这巨猿血脉一族可谓地位尊崇,非但袁顶天因体内得遗巨猿血脉浓郁之故,自出生之后便被立为教中圣子,其祖父更是教中至高无上的太上长老。
这巨猿一族,因族人身上或多或少均具远古巨猿血脉,是以族人皆是性情暴烈天性好斗,全族均以善战者为荣!
而此族之人,在整个兽神教当中,亦属战力最强大的一支,进入这危机四伏的冥北之森当中历练,更是自族人年满十岁之龄,便自成为一项必经的考量。
因袁顶天身为教中圣子,可谓身份尊崇至极,是以其婚配,亦是教中莫大之事。故而这袁顶天十岁之时,其祖父与教中诸老便于商议遴选之下,将另一位太上长老之孙女指赐为婚偶,只待彼此成年后便自结为良缘。
缘由此因,这袁顶天与其未婚之偶可谓是青梅竹马,于自幼相处情感甚笃之时,同入这冥北之森历练乃是常事。
但偏偏天有不测,就在一年之前,二人在即将完婚的最后一次历练当中,袁顶天的未婚之偶却被一头蛇形异兽咬伤,昏迷返回兽神教之后,竟然神消不醒日渐魂散,纵倾兽神教上下之力,亦是无法阻其魂魄日散。
如此奇症,简直闻所未闻。
无奈之下,袁顶天便来到冥北之森中的三大部落,拜遍部落众修,以期能够询得医魂之方。
或许是精诚所至,就在袁顶天遍寻医方不得欲将绝望之时,却在那白图部落中偶遇一名隐世土著,得知咬伤其婚偶的乃是一种极为罕见、名唤“噬魂蝰”的异兽。
这噬魂蝰形貌如蛇,于攻击性极强之时,若是咬中人身,其齿内之毒,便会立时融入中者魂魄,化为一种极为诡异的散魂之力。但凡中者,不出三年,必会魂散而陨!
且此毒无视修为,哪怕圣境强者身中此毒,亦是一个魂散身陨之局。
而若欲解得此毒,唯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以一份完整的、无意识的无上圣王魂魄,以融魂之法,融入其魂魄之内,从而使得其魂力暴增,于那散魂之力耗尽后,仍自魂魄得存,灵识不泯。
而另一种方法便是,在这冥北之森中寻得一种唤作“赐魂果”的天地奇珍。这赐魂果奇异无比,于果生阴寒万年一熟之时,若是武者服之,便可立时体生双魂。
若能寻得此果,自可保得袁顶天之婚偶,哪怕一魂散去,亦能以新魂得生。
但那无上圣王乃是何等存在,欲得到一份无上圣王的无意识的魂魄,其难,比之正面击杀一位无上圣王,尚要难上不止百倍!
是以第一种方法,简直便是难于登天,实为绝无可能之事!
故而袁顶天在闻听那隐世土著之言后,便将希望全部寄于那、便是这隐世土著亦是只闻未见的赐魂果之上。
而在其后的整整一年当中,袁顶天便始终在这冥北之森中到处寻觅,以期能够开找寻到那赐魂果,从而救得婚偶一命。
或许是情感天地,就在七日之前,袁顶天终于在距此数里之外的一处寒泉之畔,找到了一株,与那隐世土著所述一般无二的人形奇木。而在此木之上,正有一枚灰色异果将欲成熟。
虽不能完全确定,此果便是那可令武者体生双魂的赐魂果,但袁顶天还是欣喜若狂,就此守护一旁,欲依那隐世土著之言,待此果散出魂醉异香而成熟后,复再将之采下。
如此,袁顶天便在那异果之侧,一连守护了整整七个日夜。
虽七日光景对于其他武修算不得什么,但袁顶天却是血脉战修,尽管精神体力无碍,但这饥饿之感,却是如排山倒海不断袭来。
直至今日,袁顶天实在耐不住腹中饥饿,便于释出一股精神力之后,起身离开了守护七个日夜的异果,欲于近处打杀一只小兽聊以充饥。
却不想甫一离开片刻,便感知一头三角赤兕,向着那已然散出淡淡奇香的异果疾奔而去。
大惊失色之下,袁顶天尽展修为狂奔而返,但却仍是以半步之差赶之未及,待提棍而返之时,正见那三角赤兕。一口将那异果吞落腹中!
见此一幕,袁顶天自是睚眦欲裂,浑身血脉气息轰然散发之际,举起手中青风棍,便欲将那三角赤兕打杀当场。
但这三角赤兕乃是四阶凶兽,早已灵智大开,而暗中守护待这异果成熟,已然非是一日。无奈自这异果被袁顶天发现守护之后,于自觉不敌之下,只能于暗中窥视觊觎。
此时终于得机异果入腹,这三角赤兕又岂会再停留片刻?是以甫见袁顶天身返,便立时拔足狂奔,意欲就此逃之夭夭。
但袁顶天又怎会将之放过?
于是便有了那三角赤兕自灌木丛中狂奔而出,江若凡骤见其形随之隐于古木之后,而袁顶天旋即提棍追出,将之狂怒打杀的一幕……
这一番前因后果,袁顶天足足讲述了大半个时辰,听的江若凡亦是随之唏嘘不已。
见袁顶天一番话语说完之后,复又神情低落地垂首一声长叹,江若凡思忖了片刻,随后对其凝眸而视道:“想不到顶天兄貌似粗犷,实则却是至情至性之人!顶天兄,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这世间或有他法能够救治兄嫂,亦是说之不定!”
闻听此言,袁顶天自是以为此乃江若凡的劝慰之语,是以并未太过在意,复又垂首叹息了片刻,便自嘲一笑过后随之抬头:“若凡贤弟,武修之途本就逆天,危机生死亦是常有之事!
若是此番愚兄那婚偶无治身陨,亦是其命中该然!好了,此事不复再提,免得你我兄弟初次得见,便凄凄切切搅了你的兴致!哈哈哈……”
一语说罢,这袁顶天便好似当真将此事瞬间忘却了一般,一阵大笑过后,竟复又恢复了一脸的粗豪之相。
“顶天兄,其实……”
“等等!什么味道,怎的如此之香!”
就在江若凡方欲开口之时,袁顶天猛然鼻翼煽动,随之偌大的头颅扭来转去,瞪着一双大眼环视四周找寻不停。
如此仅只数息,袁顶天突然目光一凝,而后死死的盯在了二人身前数尺之处,此刻刚刚燃尽的那堆木灰之上。
“难道……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