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凡攀附在古藤之上,望着脚下此时趴在地上,巨尾不停摆来摆去激起了漫天尘土的墨云兽,不禁一阵诧异:“这墨云兽刚刚还是一副狰狞之相,为何转眼之间,竟变成了这般摇尾乞怜的家猫模样?
伪装?不像!看来肯定是被刚才那一刀劈坏了脑子,此刻已然呆傻!”
此时,墨云兽正以崇拜的眼光,仰望着自己心目中的“大能前辈”,突见江若凡猛一皱眉,不由立时心中大急:“前辈突然间双眉紧锁,定然是已然动怒,恐怕下一刻就会手持神兵飞斩而下,那时我还焉有命在?
可我长这么大也没有说过客气话啊,该对前辈说点儿啥呢?性命交关哪,简直快急死本兽了!”
墨云兽心中愈是着急,尾巴摇得愈是厉害,左一下右一下,直敲的地面尘烟四起。且随着巨尾摆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嘭嘭’之声竟是不绝于耳!
江若凡看着地面上被烟尘笼罩,已然快要失去身影的墨云兽,心中更加疑惑:“这墨云兽拼命摇着尾巴,弄得烟尘弥漫,莫不是在施展什么天赋神通?看来我还是再爬高点才显安全!”
一念至此,江若凡复又迅疾地向上攀升了数丈。
墨云兽整个身形被尘烟笼罩,视线自然也是模糊,见半空中刀影一阵闪动,以为江若凡即将一斩而下,不禁头皮发麻,连忙大声喊道:“前辈莫要动怒,我知错了!”
地面上烟尘缭绕,江若凡正自凝神细观这墨云兽的动向,突然耳畔传来一阵瓮声瓮气的声音,而这声音的来处,很明显就是在脚下的那团尘雾之中!
“此只墨云兽竟能口吐人言,看来其得遗血脉定是浓郁至极!但这墨云兽所言何意?为何要唤我前辈?看这样儿,脑子真是坏掉了!
尽管曾闻洪荒之时墨云兽能与人言,但此刻骤见如此一头狰狞的巨兽,竟然口出人声,此种感觉还真是让人颇感惊奇!如此,不妨复再多听片刻,看它还会说些什么?”
想到此处,江若凡遂攀附在古藤之上未曾搭话,索性凝神细察,静观其变。
果然隔了片刻,脚下又传来了墨云兽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前辈,不是我故意欺负那黑角犀,委实是那株沐灵草太过诱人哪!要早知道它能把前辈您请来,说什么我也不敢去抢啊!
那黑角犀修炼不过区区二百余年,连个洞府都没有,前辈您身为绝世大能,他又有什么好东西能入您老的法眼?定是您老人家心地慈善极好说话,才会相助于它。
那株沐灵草已然被我吃了,就算前辈此刻把我砍成两半,亦是无法令之复现!不若前辈随我返回洞府,但凡洞府之中有前辈看上眼的东西,我一并奉送,就当是向前辈赔罪,不知前辈您意下如何?”
‘危急’时刻,这墨云兽终于脑袋开窍,说起话来,竟然滔滔不绝。
“听这墨云兽此刻言语,并不像脑子坏掉的样子,认错之举定然是事出有因。但却不知为何将我认作那绝世大能?不行,我还得询问一番,莫要中了这墨云兽的诡计才好!”
江若凡思忖片刻,便在古藤之上悠悠开口:“你先不要摆摇巨尾,弄得尘烟四起,成何体统!”
闻听此言,墨云兽顿时巨尾一夹恍然大悟:我说前辈为何突然之间飞升高处,原来如此!前辈果然修为莫测,本性高洁呀!
随着墨云兽巨尾不再摆动,尘烟渐渐散去,江若凡定睛一看,只见那墨云兽此刻跪伏在地,狰狞之相尽去,正自一脸虔诚地仰望着自己!
“看来,这墨云兽竟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那绝世大能。”事情出现如此转机,江若凡亦是始料未及,不由大感意外。
此时情形,如果江若凡直言自己并非那绝世大能,这墨云兽十有八九不会相信。但如果非要自曝修为身份,这墨云兽倒十成十会恼羞成怒!
此般结果,江若凡当然不欲见到。
“既然这墨云兽执意将自己当作前辈大能,那么就做一回这‘前辈’又有何妨?只不过其到底为何会如此认为,还是要尽快弄个明白。否则,自己这个‘前辈’,怕是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此处,江若凡索性面孔一板,随之老气横秋的开口说道:“那个……小兽,你唤作何名啊?你之洞府又在何处?”
墨云兽闻听江若凡开口,顿时如奉纶音:“小的一身皮毛生来油黑发亮,全无半点杂色,小兽常以此为傲,故而给自己取名为‘墨里黑’!
小的洞府就在前面百里之处,如果前辈不嫌鄙陋,我们现在便自前往如何?”
“墨里黑?!”
这名字起的实在是太有水平,江若凡甫闻之下,几乎忍不住要捧腹大笑。
但看着脚下墨云兽一脸认真的表情,为了不失自己‘前辈’威严,江若凡遂强自忍住:“咳咳……那个……墨里黑是吧,你洞府之中可还有其他同族?”
“小兽自传承的记忆中得知,我本是洪荒墨云兽一族,但在这冥北之森中,小兽却从未得见过同类!前辈问我同族,可是有事吩咐?”见江若凡发问,墨里黑急忙恭敬而答。
“随便问问而已!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儿上,我若是再强加推辞,难免有些不近人情。也罢,你洞府何在?前面带路吧!”
江若凡原为道神之修,即便非是武皇江犁天之子,于整个神界当中,亦是地位极其尊崇。是以此时以“前辈”口吻说话,无论神态亦或语气,均是自然之极毫无造作,使得那墨云兽竟生不起半点怀疑,唯有愈加心生敬畏。
闻听此言,墨云兽顿时大喜,扑棱一下站起身形,瞬间便自蹿出老远!
过了片刻回头一望,却见江若凡仍旧还在古藤之上,于是黑影一闪,便又蹿了回来:“前辈,为何还不起身?可是还有吩咐?”
江若凡见这墨云兽来去如风,不禁心思电转:“就这速度叫我如何跟得上?一到地面,我这‘前辈’岂不立马就要露馅儿?看来唯有如此……”
“闪开些!”
随着一声暴喝,江若凡的身体猛然倒转,双腿绞藤间,头下脚上长刀擎举,竟从十数丈的半空,径直劈斩而下!
一时间,长发激扬,神姿如谪仙降世;长刀破空,凛冽如战神临凡!
当江若凡凌空一个翻转,站在墨云兽的面前之时,墨云兽已然是目瞪口呆,止不住心中暗自思量:“前辈果然高明,竟不屑用那滞空之术!这身法如游龙在天,神骏异常,如有机缘,定当求前辈传授一二!”
未待墨云兽开口,江若凡便将长刀一挥,于寒气弥漫间,将神魂之力赫然散出,一股直使得万灵魂悸的恐怖魂力波动,霎时将墨云兽牢牢包裹,直令其顿感魂颤欲散,惊骇欲绝!
“噗通!”
脑海轰鸣中,墨里黑浑身狂颤体若筛糠,眸光惊恐中四蹄一曲,又一次拜伏在地:“前……前辈,您……您竟是神修?!”
这墨云兽得遗先祖洪荒血脉,自是拥有传承记忆,此时江若凡将神魂之力散出,其立时知晓,此般程度的魂力波动,便是那绝世圣王与之相比,亦是萤火皓月之差!
这魂力之强,直冲霄汉,惊天动地!唯有那神界之修,方能身具此魂!
尽管心中难以置信,在这凡界之内能够得现神修。
但此时江若凡散出的强大无匹的魂力波动,却使得这墨云兽,不得不于魂悸欲散中相信,此时手持长刀立于自己身前的“前辈”,便正是一位在自己认知当中,绝不可能出现于凡界的……神修!!
这墨云兽如此惊惧之相,早在江若凡意料之中,霎时将魂力收回体内之时,江若凡长刀倒竖,淡淡一笑:“小黑,想必此时你定然心中不解,为何在这凡界之内能够得现神修?不过此事说来话长,待到得你那洞府之中,我复再为你解释一二!”
闻听此言,墨里黑下颌触地,对着江若凡连点三下以为叩拜,随即兽躯一振站起身形,目光无比尊敬中瓮声开口:“若是不嫌小兽腌臜,这百里路途,便由小兽驮负代步,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这……不好吧!”
江若凡闻言眸中一亮,但面上却是颇为一副过意不去的神情。
“这有何不好?前辈能够屈尊坐在小兽的背上,是小兽几世修来的福分!还请前辈上坐,小兽这就驮您回转洞府!”墨里黑硕大的头颅晃来晃去,言辞诚恳无比。
“唉……,既然小黑你执意如此,也罢,就遂了你的心意吧!”
能将一头墨云兽当做坐骑,对于江若凡来说,亦是从未想过之事,是以当下亦是不再推脱,翻身便骑上了这壮如牛牯的墨里黑!
就在江若凡翻身骑上这墨里黑之际,手中雪麒麟却于不经意间,在其头顶一划而过。顿时一阵寒风激荡,直使得这墨里黑脖子一缩,连忙惊呼道:“前辈可否将手中长刀抬高些,您这宝刀威压隐现妖风逼人,直令小兽蹄麻腿软,胆颤心惊啊!”
“威压?妖风?”
闻听此言,江若凡看了一眼手中的雪麒麟,当下豁然明了!
“原来这墨里黑将自己认作前辈大能,根本就是源于爷爷赠与自己的这柄雪麒麟!看来此刀的确不凡,否则一挥之间,绝不会让一只墨云兽亦感心悸不已!”
终于弄清楚了自己何以被误认为‘前辈大能’的原因,江若凡心中顿感一阵轻松,微笑间,不禁又故意轻挥长刀,在墨里黑的头顶掠过。
看着墨里黑被惊吓得又是猛然脖项一缩,江若凡虽然心中暗笑,语气却满含威严:“小黑,吾辈修行,修的就是一个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动,一柄区区圣王兵,又何以惧怕至此?”
说也奇怪,随着江若凡的话音入耳,这墨里黑直觉得一股豪气自心底油然而生,对悬在头顶的长刀,竟不可思议的惧意顿消。
刹那间,一股对江若凡佩服得五体投地之情,在这墨里黑心中有如江海潮涌,轰然而起!
而一个声音,亦是在墨里黑的心中,于蓦然响起之时,激鸣回荡,余音不绝:“前辈,高明啊……”
……
森林永远是野兽的天堂,对墨里黑而言,更是如此。
此刻,墨里黑在这藤蔓交织的密林中竟然如履平地,偌大的身形纵跃驰骋,迅疾如飞!
江若凡一手擎着雪麒麟,一手紧抓着墨里黑颈间的一绺长毛,只觉得劲风迎面有如刀割,长发激扬间,双目已是刺痛难睁!
模糊间,一株株的古木在身畔呼啸而过,江若凡简直难以置信,这墨里黑于这自己举步维艰的密林之内,竟仍能拥有如此恐怖的速度。
此般速度,江若凡简直闻所未闻,瞬息百里稍嫌夸张,但转瞬数里,却是绝非夸大!
单单奔跑速度就已是如此骇人,如果发起飙来,可想而知,这墨里黑该是何等恐怖!
如此情形,使得江若凡心中不禁一阵庆幸:“还好,墨里黑是将自己当做了前辈大能,否则,凭之如此恐怖的速度,即便是将师尊所赠的身份玉牌捏碎,怕也未必能够将之成功击杀,最后还是得遁入神塔空间!”
也不知是这墨里黑驮着江若凡这位“前辈”有些激动异常,还是其有意卖弄,总之,这墨里黑是跑得越来越快,直使得迎面之风凛如利刃,直吹得江若凡于刺目难睁之时,不得不眯起双眼。。
此时的江若凡,手擎长刀上身微倾,双目微阖长发激扬,于身姿起伏间,尽显飘逸超凡!
墨里黑如此高速的奔跑,眼神已然跟不上速度,唯有精神力,才可对周围环境做出提前预判。
按常理来讲,墨里黑绝不敢用精神力去窥视自己后背上的这位“前辈”,但在一股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墨里黑还是悄悄的分出一缕精神力,悄悄落到了江若凡的身上。
精神力感应之下,墨里黑不由得对江若凡更加钦佩:“不愧是无上神修,于奔跑颠簸间,竟然仍自闭目凝神感悟天地之道!此等心性,便足以令小黑望尘莫及呀!”
一刻钟后,墨里黑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江若凡刚欲睁开双眼,耳畔就传来了一句瓮声瓮气的声音:“前辈,小兽的洞府到了!”
在江若凡的猜想当中,这墨里黑乃一兽类,所谓的洞府,无外乎是木穴石窟之类,但睁眼一看,却是大感意外!
只见面前一座奇峰,峰高千纫,雾绕云盘;草木葳蕤,水流潺潺。
就在此峰半腰,一石府洞门赫然在目,而府门之前,一道青褐石阶自山脚蜿蜒而上,树木掩映间,隐有一派出尘气象,竟与一座神居洞府一般无二!
正可谓:云霭雾漫石盘旋,苍松古木掩门扉;溪水潺潺钟灵秀,竟若琅嬛福洞天!
“此洞不凡,乃你所辟?”
江若凡从墨里黑的背上翻身而下,单手一挥间,将雪麒麟提于身侧,动作行云流水。
“前辈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此洞非比寻常,以小兽之能,如何能辟出这样一座神居洞府?前辈折杀小兽了!实不相瞒,此洞府乃是于二百年前,小兽在呼啸山林时,偶然撞见的!”
闻听江若凡出声相询问,墨里黑硕大的身躯一转,而后恭声而答。
“哦,撞见?此话怎讲?”
此山灵气逼人,风景如画,令江若凡不禁心旷神怡,但甫闻此言,却是不由收回目光,扭头望向了墨里黑。
“前辈,要说小兽能够发现这洞府,实乃是蒙天所赐!”
语声激动中,这墨里黑微微一顿,随即复又瓮声瓮气地说道:“当年小兽尚未开启灵智,只知终日里在这山林之中恣意嬉闹,忽一日至此山之前,只觉得此山灵气逼人,便径自闯进了这山中。
哪知刚刚奔至山腰,却陡然云雾乍起,视线模糊中,似有一层无形之物挡在身前,任小兽左冲右突,终是不得寸进。小兽绕遍山峰,唯此处灵气最盛,令我欲罢不能。
于是出自本能,小兽便赶跑了这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凶兽,自此在这山脚之下住了下来。每日但凭无事,便到这雾起之处撞上一阵儿,谁知这一撞,便是整整百年!”
“随着时间流逝,小兽隐明天地之道,于是朝纳日精汲月华,于阴阳交泰中渐渐开了灵智。彼时,小兽方才明悟,此地必为大能修炼之所!
心知此处不凡,进入之心便愈胜!自此以后,每日除却修炼,只要稍有闲暇小兽便来此撞山,以期能撞开一份属于自己的机缘!
终有一日,当小兽复又行至此处,又是猛地一头撞去之时,随着‘咔嚓’一声巨响,云雾陡然散去,竟然露出了这样一座神居洞府!
一番惊喜过后,小兽就此搬入了这洞府之中修炼,至今已是百年有余!”
说话之间,这一人一兽已是拾阶而上。江若凡闻听墨里黑这样一番言语,不禁心头巨震:“阻挡墨里黑的无形之物,恐怕便是那守护阵法了。
这墨里黑以兽类之身,尚可凭一执念而百年不缀,终守得明心见性,神府洞开!而自己身拥无上神器,得遇亘古未有之机缘,若不崛起,又将情何以堪!”
思忖间,江若凡不知不觉已然行至洞府门前,却见洞门紧闭,遂扭头望向了墨里黑。
见江若凡眸光相望,墨里黑仰着硕大的头颅,仿佛有些难为情地瓮声开口:“请前辈稍稍移步,待小兽为您打开府门。”
江若凡闻言,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踱步走向了一旁。
却不想身形甫一站定,竟见墨里黑头颅微低四肢弯曲,而后陡然腾空而起,向着那厚厚的石门,便是一头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