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鹿曳派人来寻韩惊琼。
韩惊琼怀着几分诧异进了她的园子。
那日阳光正好,韩惊琼推开门,鹿曳依旧坐在床沿边上学着凡人一般的模样绣花,目温和。
听到声音,她也没抬头,只是低低地问了一句:“你来了?”
韩惊琼点点头,找了座位坐下。
鹿曳放下针线活,叫丫鬟上了茶点摆在桌案上。
韩惊琼随意吃了几口,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脑子迷迷糊糊。
鹿曳突然站在韩惊琼的面前,将韩惊琼的衣袖微微下滑,端详了片刻又满意地放下。
迷糊中,韩惊琼看见鹿曳欲言又止:“陈洛对你好是要用你的血来除去沈琅,你千万不要上当给他血液。”
韩惊琼虚弱地点点头。
韩惊琼瞥见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旋即又唤丫鬟端药进来。
“玉盘,你不舒服得吃药了。”鹿曳的语气很温柔,用勺子舀着药汁哄着韩惊琼一口一口喝下。
韩惊琼身子动弹不得,连拒绝的力气也没有,只觉得鹿曳变得十分可怕。
头一偏,韩惊琼突然看见窗上的桃花又落下一朵。
桃花悄无声息地落下,枝柄切口平整的可怕。鹿曳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缓缓移步至窗口,素手将落下的桃花扫落,嘴角的笑容十分诡异。
这时,丫鬟急急跑了进来,语气不稳:“夫人,城主他方才在练剑的时候吐血晕倒了。”
鹿曳收起了笑容,整理衣服上的褶子:“知道了,你下去吧。”而后有吩咐婆子:“将她送回她的住处。”
*
韩惊琼觉得昏头转向,刚刚碰到床,苏彦就来了。
苏彦的唇一张一合,看唇语好像是在说陈洛吐血了。韩惊琼全身软绵无力,不停地出冷汗,也顾不上搭理他。
她发现自己自从来到幻境,身体越来越差。
夜里额间只觉得冰冰凉凉十分舒服,半夜才睡了一会。
次日醒来时,苏彦正躺在床沿睡得正香。
韩惊琼心下一软,而后一脚将他踹醒:“好渴。”
苏彦睡眼惺忪,呆愣片刻连忙点头起身倒水。
苏彦呆了一会,就被管事的婆子唤了出去。回来的时候给带了许多好吃的:“陈洛病重,请来的大夫素手无策,说是命不久矣。近来陈洛准备去寺庙祈福了。”
韩惊琼身上好了许多,吃着苹果一时觉得世事无常。百年前的陈洛还是震撼到了自己的,自古忠义两难全,他也试过平衡,最后阿荷逼得他只能放弃忠成全情义。只是这一世,陈洛这般心狠手辣,也着实惊心。
“只是他寻常身子一向健朗,如今为何这般病入膏肓?”苏彦想不明白。
韩惊琼眼前莫名浮现鹿曳窗前的那枝水养的桃花,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对了,我上次花钱去查了一下沈琅的底细,结果一无所获。”
韩惊琼点点头。
预料之中。
*
陈洛果然打算去寺庙祈福,随行名单里鹿玉盘的名字郝然在列,最后一个是苏彦。
那日,天气清朗,韩惊琼第一次出府。
陈洛让韩惊琼和他一起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以便随传随到。
马车摇摇晃晃,韩惊琼一时犯了困,倚在马车上头如捣蒜,是不是磕到马车,却死性不改。
行至中途,韩惊琼突然身子一倾,直接摔下了马车。
可她比谁都清楚,是陈洛踹了她一脚,但她敢怒不敢言。只能哭丧着脸委屈的看着马车帘子,心中咒了他一万遍。
忽然,马车里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呼噜声太吵。”
韩惊琼一时呆若木鸡。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竟还不知道自己会打呼噜这门技术活,还是说,鹿玉盘会打呼噜。
一时气急,韩惊琼干脆停了下来蹿到苏彦的马车里,夺他糕点,抢他茶水。苏彦顶着比韩惊琼矮半截的职位,也只是笑笑。
韩惊琼却因此,突然心情大好。
抵达寺庙时,已是过午,大家都有些疲惫。
管事的婆婆带着苏彦去收拾厢房,而韩惊琼跟着陈洛在大堂里上香,主持特意讲解了许久的经文。
离去时,住持突然挽步:“施主们抽一支签吧。”
韩惊琼半知不解地跟着陈洛抱着竹筒摇晃,几乎同时的,掉下一只竹签。
韩惊琼和陈洛将签交给主持时,住持面色一惊,摇摇头,半响才说:“这是下下签,有杀身之祸呀。”
韩惊琼心里咯噔一声,活了那么大把年纪听到都是福寿双全,一生顺遂。冷不丁着老头来一句有杀身之祸。
倒是怔住了。
陈洛脸色也不好,眉头皱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寺庙里用膳早,吃过斋饭后,天色还是亮的。
陈洛准备沐浴,不需要韩惊琼伺候。
韩惊琼难得有空去寻苏彦。绕过林立的佛塔行至门口时,韩惊琼突然听到一阵可怕的笑声。
她偷偷探出脑袋张望,苏彦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大胡子一路拖进了小胡同,小脸涨得绯红。
那个大胡子韩惊琼认识,是伙房里的伙计。
那大胡子一边走一边说:“走走走,我们去角落里做点快乐的事情。”
这语气如此暧昧,韩惊琼有些兴奋,一路尾随而去。趴在角落的高墙上,津津有味地观摩。
大胡子一把将苏彦推向了墙壁,左手挡住他欲逃离的身子。
啧啧啧,果然是一出好戏。
韩惊琼脑海里自动生成许多不堪的画面,兴奋之余,吹了一计口哨,幽幽开口:“表哥,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果然齐刷刷望了过来,一脸尴尬。
韩惊琼挑挑眉头,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苏彦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推开大胡子,一脸正色:“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大胡子摸摸后脑勺,表情憨憨:“我就是想问你,到底喜不喜欢伙房的小翠姑娘。如果喜欢就不要让她难过,不喜欢就和她说清楚。”
韩惊琼眉头一挑,这苏彦幼年成日在缥缈峰里和姑娘厮混,从未对谁生半点心思。如今到此处倒是开了窍了。
不错不错。
苏彦掸掸身上的灰尘,一脸冷漠地说:“小翠是谁?”
敢情是哪个姑娘单相思啊。
大胡子得到了答案后也不纠缠,蹭蹭跑远。
苏彦也作势离开,韩惊琼跟在他的身后叽叽喳喳地问:“你真的不认识什么小翠的吗?”
“不认识。”
“真的吗”
“......”
韩惊琼见他没有回答,顿时安静下来。
往日只要是没有的事,问一百遍他都会不厌其烦地否定,如今这才问两遍就沉默了。看来有必要去关注一下那个伙房的小翠姑娘了。
韩惊琼暗暗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