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惊琼压下心中的猜疑，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睁开清淡的眸子，淡淡开口：“谢谢。”

韩惊琼一愣，因为陈洛从来不会这样言谢的。

他似乎看穿了韩惊琼的惊讶：“我知道你昨夜为我担心了很久，道长说你都咬破了手指。”

原来是这样。

韩惊琼一笑，疑惑顿消：“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陈洛难得带了一点点的笑意：“谢谢你，没有站在夫人那边，跟着想要除去我。其实有时候仔细想想，我的确没有存在的资格，只是既然存在了我就想好好活着。为阿荷好好活着。”

韩惊琼点点头，表示赞同。

“扶我除去看看花吧。”他话题一转，突然起意。

韩惊琼当然不回拒绝病患的要求，于是给他穿好外衫，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了门外。

韩惊琼记得那天是个大晴天，院子里开了好些叫不出名字的花。空气很好，景色也好。

而一向不出院门的鹿曳也出现在院子里。

她走的很慢，眼睛却直直看向这边。

而不知道是示威还是挑衅，陈洛将韩惊琼揽紧，很紧。

韩惊琼看见鹿曳面色一白，而后匆匆离开。

韩惊琼动了动身体，想挣脱陈洛的亲密。陈洛也很快就松了手。

“她这是怎么了？”韩惊琼问。

“不知道。”

韩惊琼有些累，也不纠结问题：“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去那边坐一下。”

陈洛点点头。

他找了个位子坐下，靠在柱子上，单膝弯曲着：“风景多好啊，还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好好活着才对。玉盘，你还会回去吗？”

“你是指什么？”韩惊琼问。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好像不太友好。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再次相逢。也算是一份缘分吧，你还会回你的家乡吗？”

韩惊琼想了想：“肯定会回去的。凡人与我们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我们的人生漫漫。”

陈洛松了口气：“甚好，甚好。”

陈洛的一句甚好，让韩惊琼有点云里雾里。

不过她记得那日的天气真的很好，身边的陈洛似乎也褪去了那张冰冷的面具，变得鲜活起来。

*

韩惊琼回到房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地饮着，刚想给那盆花浇点水，结果突然愣住了。

哪里还有什么桃花，那支桃花光秃秃的，最后一朵花也掉了，韩惊琼身子往外探，外面也不见那朵花的踪迹。

韩惊琼有点懵，到底是谁摘下了花，想害死陈洛。

而且如果花掉了是不是说明，陈洛死了。

那，那今日见到的，岂不是沈琅？

可是明明陈洛表现很自然，除了那一句谢谢，何况他们也算是旧相识，也在常理之中。

还是说陈洛已经死了，暗中替换掉陈洛的是沈琅？可是今日鹿曳见到时为何面色一变，如果是沈琅的话，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韩惊琼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想起往昔鹿曳的下场，心突然跳了一下。于是放下茶杯，加快了脚步，径直去看春香园。

韩惊琼进院子的时候，侍女不在，鹿曳正站在窗前发愣。淡青色的衣衫在风里翻飞，显得单薄异常。

韩惊琼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有些急切地问：“你今日见的是沈琅还是陈洛？”

韩惊琼摇摇头，又点点头，很诚实地回答：“我也分不清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鹿曳苦笑一声，没有答话。

那时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微风吹动了珠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韩惊琼思虑片刻，试探性地开口：“小曳姐，如果我告诉你活着的是陈洛，你会和我回去吗？会和我回夫诸，和少爷重归于好吗？”

直到现在韩惊琼都想救她一命，毕竟她曾好好待过自己。

她眼神坚定，将韩惊琼所有的劝说都封在咽喉：“我再等等，等晚上看看他会不会来。如果沈琅死了，我也不独活。”

“你……”

真是太傻了，太天真了。

韩惊琼没有说出来，只是出去的时候找来了苏彦，一同见证结果。

但那天夜里，陈洛并没有来。

韩惊琼和苏彦等到三更，都没有踪影。

鹿曳等着等着突然落下泪来：“道长骗了我，他骗了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说着便施法消失不见。

韩惊琼追上去的时候，道长已经被鹿曳掐住了脖颈，脸上的青筋暴起，几乎就要背过气了。

苏彦急忙出手，踢开了鹿曳的手，她一个身形不稳就跌坐在地上。

鹿曳这才冷静下来，恶狠狠地看着道长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道长拼命地咳嗽，断断续续开口：“我哪里骗你了？我何时骗过你？”

鹿曳此刻也顾不上形象了：“沈琅死了，活下来的是陈洛。你告诉我为何？你说？你明明告诉过我，只要以血液喂养那株与他前世本体相连的桃花，就能让陈洛灰飞湮灭。”

鹿曳这一番控诉，让苏彦和韩惊琼一阵惊疑。

苏彦眼疾手快，一个来回，将道长死死扣住。

韩惊琼面对着道长沉声问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道长却低着头沉默不语。

鹿曳断断续续说出来，原来当年是道长来游说并且蛊惑鹿曳做出这样的事情。

“当年我虽然知道是我做错了，但是我并不知道如何化解，加上沈琅娶了我，我就所求无多了。只是他一直在劝说我，要我除去陈洛，独占沈琅。所以我才……”

如果韩惊琼没有记错的话，道长之前一直站在陈洛的一边，而且那日她在桃园里听到陈洛和道长的对话，道长似乎答应了陈洛什么事情。而现在发现道长又帮着鹿曳除去陈洛。

韩惊琼掐着道长的脖子：“你到底站在那边，陈洛还是沈琅？”

那道长却丝毫没有畏惧：“我无话可说。”

场面一度陷入胶着，外面突然闯进一个人。

“住手。”

韩惊琼回头，是陈洛？还是沈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