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你现在……去哪了呢？”

祁灵忽然想起李牧与她告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脑海中没来由的冒出一个念头。

“你说若我有事，会来帮我的，可你还会来吗？”

她的目光落在部落外，绵绵的青山上，似乎想要穿透无尽的群山，看见一个身影。

但她却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愈发的模糊了，这让她有些惶急，使劲了眨了眨眼！

然后，便感觉双颊上有两道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原来是眼泪啊！

祁远山看着女儿脸上忽然流下的眼泪，忍不住低喝道：“哭什么哭，这般大喜之日，成何体统！”

祁灵扭过头来，看着父亲有些不愉的脸色，忽然笑了起来，喃喃道：“怎么会来呢？”

虽说是在笑，但她脸色却惨白如霜，眼中也看不到一丝笑意，唯有绝望！

祁远山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他身边的大长老却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敛去。

大长老高声道：“大礼开始！祭三牲！”

台下沸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了，几个壮汉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三牲抬上了高台，放在早已准备好的供桌上。

大长老示意祁灵与乌昊二人转过身来，站在自己身后，面对供桌。

然后，他深深一礼，朗声道：“今有祁山部女祁灵，愿嫁与黑水部乌昊为妻，故求天地为鉴、先祖为证、众生为媒，愿二人同心同德，结万年之好！”

说道这里，他接过旁边人早已点燃的三炷香，高声道：“第一问，问天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极为肃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不解，拉着身旁父亲的手，好奇问道：“爹，这是干什么？”

“噤声！”

小男孩的父亲连忙将手指比在唇上，但还是低声解释道：“这叫三问！”

小男孩反而更迷糊了，好奇道：“什么是三问呀？”

“三问是迎亲大礼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小男孩的父亲显然也乐意为自己的儿子灌输这些知识，低声道：“一问问天地，二问问先祖，至于第三问，则是问众生！要让他们都认可这对夫妻成亲。”

“要是他们不同意怎么办？”小男孩偏着头问道。

“你这傻孩子，哪会有不同意的？”

男子失笑，摸着小男孩的头解释道：“天地又不会说话、先祖虽然有灵，但也不会说话，怎么能不同意呢？至于问众生……部首嫁女，谁敢说不同意？”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听着，有些迷糊的点了点头，好奇的看着台上。

此时，三问之中的问天地与问先祖已经结束，那只是一个仪式罢了，并没有真正实际的意义。

台上的三人也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即将开始的，便是第三问：问众生！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大长老说出那三个字，然后自己报以最热烈的两个字：愿意！

祁灵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众人，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眼神，脸色不由得又白了一分。

在她隐藏在宽大盛装下的右手，却已经紧紧的攥着一柄匕首！

锋锐的刀锋贴着她的手臂，冰冷如霜。

“第三问……”

大长老扫视了台下众人一圈，刻意放缓了语速，道：“问众生！”

他面带微笑，这最后一问，将会把迎亲大礼的气氛推向最高潮！

随着他话音一落，台下陡然爆发出一阵异口同声的大喊：“愿意！”

众人同声喊出这两个字，宛若雷鸣般响起，冲霄而上，回荡在整个部落上方！

大长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伸出双手虚虚一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便要开口继续下一个步骤。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我不愿！”

这道声音姗姗来迟，却正好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场间瞬间安静了。

大长老微微一愣，随即变了脸色，霍然转过头来，盯着祁灵轻斥道：“不得胡闹！”

他没有料到，说出“我不愿”这三个字的竟会是祁灵！

祁灵面色惨白，倔强的抬起头来，直视大长老威严的面孔，再次开口：“我不愿！”

斩钉截铁！

她已经紧紧攥住的手中的短匕，随时准备刺入自己的心脏。

因为，若要她嫁入黑水部，不若一死！

她看似柔弱，却并不是一个甘于受他人安排的女子！

大长老面沉似水，祁灵突如其来的拒绝，打乱了原本安排好的步骤。

这本是一场融洽而热烈的迎亲大礼，却被祁灵冷冰冰的三个字生生破坏了！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了，紧张的看着台上。

他们都预感到，大长老要发怒了！在这个当口，祁灵居然敢公然顶撞大长老！

“祁灵要遭殃了！大长老看似和蔼，但一旦发怒，岂是谁都能承受的？”

很多人心里暗想，有不少人都幸灾乐祸，对于祁灵这个身份特殊的人，他们表面上不会轻易得罪，但内心里终究是看不起的！

忽然，一道高大人影骤然掠上了高台，伴随的是一声愤怒的大吼：“住嘴！”

所有人都心头一惊，因为他们都认出了那个背影，部首祁远山！

祁远山掠上高台，来到祁灵面前，直接一巴掌扇了出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遍全场。

祁灵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但她面上却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父亲。

她的眼里，没有愤怒，没有痛苦，也没有颓败……什么都没有

她已然绝望！

一个真正绝望的人眼中，能有什么呢？

因为某些缘故，祁远山从未正视过自己的这个女儿，祁灵也从未与他对视过。

但此刻看着祁灵有些空洞的双眼，他没来由的心头一跳！

那种空洞与漠然，让他的心里一刹那间有些后悔。

但这种后悔也只是一刹那的时间而已，祁远山很快回过神，眼神凌厉，寒声道：“你再说一次，愿不愿意嫁给乌昊！”

他真的愤怒了，这次的和亲关乎黑水部与祁山部未来的关系，他不容许有任何失误！

“这就是我这么多年辛苦，才最终让他承认我这个女儿的父亲吗？”

祁灵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那里有绝望、嘲讽、解脱……

然而，就在她刚刚打算抬起手将手中短匕刺入自己的心脏的时候，台下人群的外围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