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站了一会,左思右想,一跺脚,把牙齿一咬,还是小心翼翼爬下了山坡:“纵然是无恶不作之徒,人死为大,毕竟也救过飞飞,若非如此飞飞早已经命丧那东西手中,还是将他安葬了吧。”
她所说的是孟达平:“这天下怪物横行,人与人本该相互信任,相互帮助,若以牙还牙,以恶制恶,那飞飞与恶人有什么区别?”
她虽然身受重伤,但程枭给她服了那一粒避鬼丹之后,只是片刻功夫手脚立即恢复了些许力气,看来程枭的丹药果然十分厉害。
不过那也是,就连未曾习武之人一旦服了他的丹药,都能拥有修炼了数十年的功力,区区恢复力气,修复经脉自然不在话下。
但是等她爬到山间,四处找寻了一番,却丝毫没有见到孟达平的踪影。
她惊疑起来,不自觉地取出了那柄细剑,紧紧握在手中,警惕地在林间一步一步寻找。
她抬头看了看山头的那块青黑色的石头,仔细回忆孟达平摔落下来的地方,在脑中推演他掉落的轨迹。
蓦地,双眼一亮,拨开草丛朝着旁边走过去。
不出半柱香时间,她看见了一棵被压断了树枝的大树。她顺着那断掉的树枝看过去,大树底下一片野草长得有人腰那么高,都被滚出一条道来。
她连忙沿着那些被滚出来的痕迹走过去,走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条无声流动的河流。
河边石块上沾有斑斑血迹,那定然是孟达平的血无疑。
但是河边却没有任何有人走过的迹象,显然是被这河水给冲走了。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正要离开,却又站住了,脸色微微一变:“如果他并没有摔死呢?真要那样日后又要回来害前辈。”
她一跺脚,沿着河边朝着下游走去:“虽然你与飞飞无冤无仇,但为了陈前辈飞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说你本就是卑鄙狡猾的叛徒,飞飞替前辈将你除去天经地义,不过念在你救过飞飞一命,届时飞飞会将你好生安葬,虽然那不过是你为了利用飞飞才出手相救的。”
这条河流静静流淌,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她的身影,一点点移动。
她的猜想一点没错,这条河流绵延开去,如同一条看不见首尾的巨蛇,贯穿了这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森林,缠绕在连绵不绝的群山之间。
数十里之外,一具尸体浮在河面上飘着,这人满脸大胡子,面朝青天,仿佛有说不尽的怨恨,却没有人来听他一句话。
忽而一条人影从河面上掠过来,仿佛没有重量似的,双脚在河面上如履平地,弯腰一把将他捞起,轻飘飘荡回河岸边。
人影将他放在地上,这才发现河岸边早有另外一个人卷缩着,正是被点了穴道浑身不能动弹的洪雨。
史易拓伸手按住自己所救之人的人中,不出片刻功夫,那人咳了一口河水出来,双眼睁开,破口大骂:“姓程的,老子杀了你这叛徒。”
史易拓将他手脚按住:“冷静,我不是叛徒,你若伤到了我,我能救你也能将你扔回河里让你接着漂。”
孟达平一听声音不对,接连剧烈咳嗽了几下,手脚无力地躺着不动,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所看到的人,不过是一个清瘦的小子罢了。
史易拓看他冷静下来,也放开手,瞥了一撇他的右手:“你碰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看来你就是那两人中的一人,如果你冷静下来了,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孟达平闻言一愣,他逐渐恢复了理智,怒气慢慢冷却下去,但胸口因为愤怒仍旧一起一伏,令人担心他下一刻就断气了。
史易拓点点头,道:“好,在下史易拓,恕我直言,不多废话了,这位前辈你身中不得了的邪气,正是那人形黑烟的邪气,如今那东西去了哪里,可否告诉我?”
孟达平确认是眼前的这个小子救了自己,一听他要找那东西,先是从眼中飞过一丝惊讶:“哦,原来你也在找那东西,不错,老夫几日前曾与它交过手,这只右手就是它的邪气侵染所成,但可惜,那东西已经被老夫击毙了。”
史易拓却遥遥头:“它没死,它去了哪个方向?”
孟达平将信将疑,他怒气尚未全消,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
史易拓懒得跟他解释,更不想浪费时间与他争执:“这东西害得我家破人亡,只身一人四处漂泊,我一人苟且偷生至今,唯一能让我活着的就只有杀了它,还请前辈告诉我。”
孟达平见他目中仇恨若隐若现,似乎有所感触,忽而笑了几声,立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原来如此,你也是为了复仇而活的,好,老夫如实告诉你,老夫确实不知道它去了哪里,那东西被老夫劈为两半之后凭空消失了。”
史易拓面容一动,声音都变了:“你将它劈成了两半?”
孟达平咧着嘴,强忍剧痛,笑道:“不错,老夫已经将它杀了。”
罢了惨笑道:“可惜,可惜啊,你报不了仇了,老夫也报不了仇了,哈哈哈,你我两人为了报仇而活,却都是报不了仇的人,可笑,可笑啊。”
史易拓目光变换不止,种种神色在他脸色掠过,罢了摇摇头:“不,它不会轻易就这么死了的,你不知道它的厉害,恐怕这天下没有什么人能杀它,我见过武艺高得非人的人,也仍旧无法杀了它。”
孟达平闻言冷笑道:“哼,武艺高得非人,除非是南山的南宫家,或者是东洲的东方家,再不然就是已经消失了的西荒的西门家,你见到的是哪一家?”
史易拓神色一定,道:“我几日前见到你们所发剑气,还有另外一人,极有可能是我认识的人,她如今在哪?”
孟达平微微惊讶,再次打量着他,声音里微微露出一丝杀机:“不错啊,小子,单凭剑气就能分出有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史易拓道:“一面之缘。”
孟达平道:“你先扶老夫起来。”
史易拓依言照办,孟达平在他伸手扶自己的时候,左手有意无意在他门脉上摸了一下,等到他将自己扶着坐了起来,面露惊异之色:“小子,你所练是什么武功?”
史易拓轻轻一笑:“前辈心思还真多,你若要问的话我也不会不说,何必偷偷试探我的门脉。”
孟达平冷声道:“快说。”
史易拓淡淡一笑,倏然出手,一把扣住他的门脉,随即脸色大变,颤声道:“你练的又是什么武功?”
孟达平死死盯着他,史易拓也瞪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
孟达平怒声道:“本帮武功从未外传,你与程枭是什么关系?”
史易拓闻言浑身微微一颤,喃喃自语:“程枭?陈啸?”
顿然恍然大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孟达平见状怒道:“你杀了我吧,老夫不能为众兄弟报仇,活着已经没有意义,只恨贼人一生作恶多端,老天爷却瞎了眼任由其百般行凶,却看着无辜之人让他肆意宰割,若老夫有本事,老天爷也是老夫要杀的东西。”
史易拓笑毕,咬牙道:“前辈所说的程枭可是陈啸?此处别无他人,一定是他没错,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子也要杀了那狗东西。”
孟达平闻言呆住,旋即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何老夫如此冲动,竟然没有第一眼看出来,你脸色有如此异样,原来是中了那叛徒的剧毒,如此剧毒,除了那叛徒天下也没第二个人能做出来,哈哈哈哈。”
罢了恨声道:“小子,传你武功究竟是何人?”
史易拓略一沉吟,道:“一个高高瘦瘦的人。”
孟达平几乎要跳起来,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失去重心,史易拓一手将他扶住。
听他气喘吁吁,激动非常,抓住史易拓的手臂惊道:“脸上可有一道很长的疤痕?”
史易拓心中一跳,忙道:“正是。”
孟达平整个人软了下去,扬天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