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在眼前一花,慢慢变淡,随着不断往前,这浓雾终于彻底消失。
映入眼眶的是一片绝世美景,但见碧蓝的天空如同一个巨大的锅盖扣在头顶上,这锅盖底下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白茫茫的浓雾,如同汪洋大海无边无边。
一座拥有七座山头的大山从这浓雾之中拔地而起,宛若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座大山。
这座大山拥有六个山头,山间云雾缭绕,缓缓流动,与山脚下那浓浆一样的浓雾形成鲜明对比。那浓雾是纹丝不动的,哪怕一阵阵微风从天际边吹过来,但它就像是液体一样丝毫不动。而这山间的云雾却随风轻轻而飘,十分惬意。
这六个山头宛若六根指头高耸入云,本是同根,却在山腰处自然地分开,形成六个高低不一,错落有致的山峰。
当中最高的一座山峰气势恢宏,看似一根直通天上的擎天柱,巍然而立,想来那就是主峰了。
刚刚从那一片浓雾之中行走出来,浓雾尚且还在脚边,此刻站在这山脚之下,望着那冲天而起的大山,史易拓赞不绝口:“我以为平安城是一座大城,想不到竟然是一座大山。”
拿城来跟这六峰山比较简直是侮辱了这座大山,这岂是世间任何一座城墙能比得了的?
他正赞叹着,山上几条人影若隐若现,兵分三路朝他潜伏过来。
史易拓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连忙拱手,振声道:“在下史易拓,前来看望一面之交的青木堂雷笑兄弟,张敬之兄弟,左方子兄弟。”
嗤嗤嗤几声,三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根本没听他的话。
史易拓大吃一惊,连忙闪身避开,振声道:“且慢住手。”
那几条人影倏然一花,从山上乱石与树丛中闪出来,个个手中握着兵刃,将他团团围住。
当中一人沉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当你是误闯了此地,速速离开,否则你就是故意闯进来的,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史易拓又气又好笑,道:“这就是平安城的待客之道么?我本来就不是误闯的,我是来看望我的朋友的。”
他话刚落音,几道剑气闪着白光呼啸而来。
史易拓脸色一变,暗暗称奇,当下大喝一声,伸掌拍飞其中一道剑气,纵身从那一片剑光中掠过去。
但那几条人影显然训练有素,纷纷纵身跃开,与他拉开距离,并且将他的去路堵住了。
史易拓冷笑道:“难道你们不是平安城的人。”
那几人喝道:“废话少说,受死吧。”
几人动作划一,齐刷刷挥动手中兵刃,激发一片片剑气朝他扑来。
这一片剑气虽然是从几个人手里所发而出,但彼此之间配合竟然如此密切,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发出来一样。
这剑气如同一张巨大的剑网,将各个方位完全堵死,史易拓除了后退完全没有任何出路。
形势紧急,史易拓唯有双足一点,往后飘开。那一片剑气呼啸着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卷起的风劲竟有如锋利的刀锋一般,将他的衣襟嘶嘶嘶几声,撕成几片破布在空中飞扬。
史易拓双脚落地,低头一看,又退回了浓雾之中,他的双脚被那一片浓雾淹到了膝盖之处。
一片破布从天上飘落,史易拓一把抓住,冷道:“出手毫不留情,看来并非平安城的人,也并非故意出手试探,那就怪不得我了。”
手中破布倏然划空而出,竟然带着嘶嘶的嘶鸣声,宛若那片破布在他手里瞬间就变成了一件能置人于死地的暗器。
那几人吃了一惊,听得嗤的一声,当中一人闷哼一声,肩头上被那破布插了进去,鲜血立时染红了他的肩膀。
那几人齐声低呼,这破布居然能当武器使用,并且插入那人肩头之中。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史易拓卷起一阵清风,瞬间就到了这人面前,伸手一拍,在他的肩头上就是一掌。
那人肩头本就被他用破布所伤,立时疼得发出一声惨叫,连忙身形一晃,往后飞掠开。等他双脚落地,一抬手,才发现手中的长剑不翼而飞,手中空空如也,大吃一惊。
剩余那几人纷纷喝道:“闪开。”
几柄长剑闪着一片耀眼的剑气呼啸而来。
那人听得身后一人道:“你在找这东西吗?”
一柄长剑从他身后横在他喉咙上,旋即浑身一麻,动弹不得。他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自己人那一片铺天盖地而来的剑光,吓得魂飞魄散。
但史易拓手中长剑一转,离开了他的喉咙,在他眼前闪起一团剑花。噗噗噗,连续几声响声之后,他的兄弟们的那一片剑气荡然无存,仅有一片青烟随风散去。
那几人浑身一震,彼此相视一眼。
史易拓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铜铃一般的声音在山腰间摇摇传下来,咯咯笑道:“他们都是下人。”
史易拓听罢,暗暗运气,将声音不高不低远远传上去:“你为何不现身?是人是鬼?难道说平安城之所以平安,是因为里面的人都死了,所以才叫平安?”
那声音咯咯笑,顺着山腰飞掠而下。
只见一条白色的人影宛若一朵云朵,随风而下,轻飘飘地马上就到了史易拓跟前。史易拓微微一愣,眼前这少女年纪也不大,身手却如此不凡。看来平安城高手如云的说法,只有亲自来过的人才知道。
方兰儿笑眯眯道:“你抓着一个男人,来提防一个柔弱的女子,是不是搞反了?”
史易拓淡淡一笑:“是你说反了。”
方兰儿道:“哎哟,那就是我很可怕咯,难道我是怪物不成?”
史易拓道:“如果你有名字,那就不是怪物。”
方兰儿一愣,双眼却是露出一丝欢喜,笑道:“伶牙俐齿,你怎么不先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史易拓道:“刚才已经说了,如果你一直都在,也听到了。”
方兰儿双眼上下打量着他:“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你把这个家伙扔一边去,我看不清楚你的样子。”
史易拓手臂一震,被他抓着的那人哎呀一声,腾空飞起,手舞足蹈地朝方兰儿摔过去。
方兰儿咯咯一笑,腰肢一扭,闪身躲开:“你好暴力。”
忽而身后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逼迫过来,她大吃一惊,回身两手一挥,长袖中两条黑影激射而出。
史易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当即手中长剑一晃,叮当两声,震得剑身微微颤抖,虎口直发麻,脸色微微一变。
方兰儿身形倏然一停,一脸惊慌,嗔道:“你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就动手,欺负女人么?”
史易拓面色凝重,手中的长剑至今被那两条黑影击得微微颤抖,发出一阵低低的轻吟声。
他紧紧盯着她,冷道:“不见得谁欺负谁,我来是找人的,如果这真是平安城的待客之道,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方兰儿气道:“分明是你先出手打我的。”
史易拓一怔,这话不假。
眼睛一花,又是那两条黑影,倏然从她的长袖中激射而出,速度之快,根本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即手腕一抖,卷起一片白光,朝那两条黑影笼罩过去。这片白光之中,两条黑影熊梦如蛇,叮当两声,飞溅出两朵火花,又倏然收回她的长袖中。
史易拓手上长剑微微一震,白光刹那被这两条黑影撞得没了。
他吃惊不已,一抖剑身,定睛看着方兰儿。
方兰儿仿佛害羞似的,道:“才刚见面,你就这么盯着人家看。”
史易拓眉头一皱,微微吸了一口气,决心要看看她长袖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当下一片白光乍起,在这六峰山的山脚下闪现而出,震得山脚下的浓雾顷刻一片翻涌,恍若狂风骤雨的海面一般,掀起高高的浪头。
方兰儿脸色一变,一声娇喝,如蛇的腰肢一扭,双手齐发,两条刺眼的白光倏然吐了出来,迎着那一片白光而去。
天地之间狂风大作,将山腰上的流云刹那间吹得一干二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团白光在山脚下炸开,强大的气流向四面八方吹开,将那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浓雾吹得露出了被它盖住的山脚。
风声呼呼作响,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史易拓看着手中被折断的长剑,满脸震惊,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得浑身密布伤痕,一道道细细的血痕从破破烂烂的衣服中露出来,一点点的渗出鲜血。
他身形微微晃了晃,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女的。
这几日里他刚刚把体内的邪气逐一凝聚起来,令其恢复到被压制的状态,原本被他排掉剧毒的身体在如此两重负担之下本就虚弱无比,前几天还帮青木堂将大蜘蛛杀了,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
在来平安城的几天之中,好不容恢复了些许,又受了如此重击,显然就算是钢铁做成的,也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
但他紧咬牙关,瞪着眼睛看过去,又是惊住了。
方兰儿早已经不在。
刹那觉得浑身一阵发麻,手脚立时僵硬无比,手中的断剑噹的一声掉落在地。
方兰儿在他耳边笑道:“看我捡到了什么?真是好宝贝,城主一定对我重重有赏。”
史易拓怒目而视,刚要张嘴,却被她用指头按住了嘴唇,旋即又是一麻,无法出声,听她道:“你千万别拒绝,要知道,只要我把你带进了平安城,你只有两个方法能出来,一个是成为死人出来,另外一个嘛。”
她双眼在史易拓身上扫来扫去,咯咯笑道:“成为我白虎堂的人,跟随我们外出猎杀的时候就能出来。”
罢了对那看得目瞪口呆的几个人挥一挥手,皱起眉头,一脸厌恶:“怎么,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们早就羞得跑掉,躲在一边拼命修炼了呢,还在这是想让我看看你们的丑态吗?”
那几个人慌忙拱拱手,满脸惭愧:“方姑娘,多谢,告辞了。”
等那几个人闪身不见,方兰儿一声轻笑,将史易拓提着掠上山腰。一晃,消失在山的另一面。
史易拓这才看清楚了这座六峰山真正的面目,简直宛若仙境,令人流连忘返。
青木堂所在的次峰位于主峰的东面,方兰儿探头探脑,仿佛生怕被人看见似的,几个闪身,小心翼翼提着史易拓掠上了主峰西面的次峰。
这六座山峰均都挺拔入云,山体陡峭,与其他地方的大山截然不同。生于山上的都是能在极为险恶的环境中成长的古松,这些古松大多直接从峭壁上横着长出去,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平地给它好好生长。
但纵然是如此峭壁所成的六座山峰,仍旧有错错落落的房屋建造在其中。六峰山本就巨大无比,这些房屋不及细数,估摸在一百间左右,放到这些庞大无比的山峰上,变成了一个一个小点,若是目力不好的人,根本看不出那里有房屋。
在一片悠扬的云鹤啼鸣声中,史易拓在山腰一阵腾云驾雾,眼睛一花,被方兰儿提进了一间屋子里。
鼻子里顿然一片香气扑来,令人神魂颠倒,这分明是少女的闺房。
继而身体一松,被她放在一张椅子上。
方兰儿双眼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透出让人捉摸不清的神色,直叫人背脊发凉。
她忽而哎呀一声,俯身查看史易拓的伤口:“我下手太重了,谁叫你一副吓人的样子,我一紧张就不分轻重。”
史易拓吃力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他从未有被人如此轻易就击败,彼此差距形同大人与小孩,此刻满脸怒容,皱起了眉头。
方兰儿笑道:“不过你放心,你进了平安城不是死就是活,我当然希望你先活着,毕竟我们之间的误会都还没有解除,我先帮你敷药。”
她笑着从抽屉中取出一瓶药,一点一点涂在史易拓身上。这伤口虽然浑身密布,但都只是皮肉之伤,她嘴上说自己下手不分轻重,其实她力道捏拿得恰到好处。
她一面仔细地敷药,一面道:“之后是生是死,全看城主的意思,你听过平安城并且找到了入口,但却不知道平安城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来的地方,更不是寻常人能呆的地方。”
史易拓紧咬牙关,眉头紧锁。
她又道:“不过你如此年纪轻轻,就能将那几个看门狗耍得团团转,说不定城主会让你留下。”
她说着,那药却往下一寸一寸敷,而那里根本没有一道伤口。
史易拓双眼微微一睁,吃惊地瞪着她。
方兰儿咯咯笑起来,又把手中的药往下敷了几寸,离那禁地只有巴掌之遥。
史易拓不自禁浑身绷紧了,气息变得急促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她,不敢相信她居然如此随便大方。
方兰儿笑得更欢:“你在想什么?”
史易拓满脸通红,只是恶狠狠瞪着她。
方兰儿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鼻尖:“你心跳好快啊,哪里不舒服吗?”
史易拓拼命地摇了摇头,一脸的通红,连忙把目光挪开。
方兰儿又往下探了探,在那禁区上摸索查看,笑嘻嘻道:“这里真气不通畅吗?”
史易拓顿然瞪大了眼睛,脖子瞬间变得粗起来,因为无法出声,声音都被憋在喉咙里,将整个脖子都撑得快要炸裂。
方兰儿吃吃笑个不停,开始不住轻轻捏拿,在他耳边轻声道:“此处肌肉太过僵硬,我为你活血,你放松点,不然好不起来。”
史易拓拼命挣扎,将椅子摇得微微摆动。
方兰儿咯咯直笑:“我不是叫你放松么,你不听我的话,反而令血气全部堵塞在此处,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史易拓憋得满脸通红,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鼻子里粗重的气息呼哧呼哧作响,只是觉得浑身腾云驾雾,这是前所未有的。
不知过了多久,史易拓浑身一颤,腰间一挺,顿然虚脱下来。
方兰儿也放开了他,一脸坏笑。
她抬起那只手,让史易拓看着手上的东西,吃吃笑道:“想不到你看着清瘦,身体却是异常扎实,我自信我的手法无人能及,你却撑了足足有一炷香时间,真是身强体壮。”
罢了嘻嘻笑着扭身离开:“稍等片刻,等我洗个手,再将你身上的伤治好,免得城主又说我虐待他人。”
罢了将脑袋从离间探出来,贪婪地看着史易拓:“这几天你就在这好生休息,直到伤好为止,到了晚上我还有话要问你。”
说着目中流出令人胆寒的微光,仿佛要被她吃掉似的:“到时候你可要好好配合我,不然真的只能作为死人离开平安城了。”
史易拓浑身无力地靠着椅子,此刻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好像魂魄被人吸走了一样。
他这一辈子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宛若仙境的地方,第一次遇见如此可怕的女子,第一次被如此可怕的女子打败,第一次体验出生以来从未遇到过的事。
这件事让他心慌意乱,心口狂跳不止,直面红耳赤,但就是发生了,他不知道这算福气还是屈辱。
而如果他再不想办法,这只是开始,对方不过先试探了他一下罢了,两腿不由得微微哆嗦,下面宛若伤口流出的毒脓,极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