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棉花一样的浓雾之中破开一个小小的涟漪,史易拓背上负着白青玉从里面激射而出,贴着广袤的大地飞速掠过。
晨光已经将大地照得明亮,太阳恍若一只巨大的眼睛,穿透那天际边的晨雾,呈着娇红色看着这片浓雾,看着浓雾远方的六峰山。
从这里看去,六峰山已经变得只有巴掌大,真像一只从大地底下伸出来的六只利爪,利爪直插入云。
此刻这利爪的主人,那看不见的怪物正在地底下狂吼着,即将要破土而出。大地因为它的奋力挣扎而剧烈颤抖,就算是远在百里之外也因为这巨震,树林一片片颤抖不止。受惊的飞禽走兽在林间飞速四散逃命,不顾一切地远离那六峰山。
史易拓一口气奔出了百里,已然早也没有力气,停下了脚步。
他将背上的白青玉抛在地上,满头大汗,又惊又虑地抬头看往那六峰山,那巴掌大的六峰山。
白青玉被他摔得浑身剧痛,咧开嘴巴。
史易拓大口喘气,胸膛起伏不止,罢了冷道:“她在哪?”
白青玉紧咬牙关,疼得他浑身不住微微抽搐:“应该是被人救走了,却不知究竟是何人。”
史易拓脸色一冷,道:“你就是那杀了地蛇怪的人?”
白青玉吃力地点头,一阵苦笑:“区区地蛇怪,却将我害成这样。”
史易拓不理会他的感叹,接着冷道:“那你就是白虎堂的堂主了,方兰儿就是你的手下。”
白青玉不住点头:“正是,你的事,兰儿与许姑娘已经尽数告诉了我,想不到你竟能知道我是谁。”
罢了又是苦笑连连:“可笑,可笑,我一生狂傲,更自以为六峰山最强堂主,想不到廖堂主没发话,你也没出现,直到知道了廖堂主之事,又见了你,嘿嘿,真是可笑,我连那姓魏的一根手指头都没伤到。”
史易拓厌恶地皱起眉头,对他的感叹不感兴趣,冷道:“我给你半个时辰,你若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你就死在这里,半个时辰之后,我会离开此处。”
说罢,焦虑地看了一眼那六峰山。远远的六峰山正在不住颤抖,抖得大地微微哆嗦,就连百里之外的脚下,地皮也微微地震动着,恍若灭世之灾即将降临。
白青玉惨然而笑,道:“你与许姑娘所说却有许多不同,她口中的你可没如此冷漠。”
当下,将自己与方兰儿如何救了许飞飞,如何自己又如何醒来,又将许飞飞从平安堂中救出来,听了方兰儿和许飞飞的各自故事,而后三人如何逃出了六峰山,之后又如何遭遇了生死之战,一一如实相告。
史易拓听罢,久久不语,看了他一眼,竟然长长叹息了一声,过了良久,道:“原来如此,那廖堂主本是三元帮帮主的好友,为了报仇故而潜入平安城,他暗中调查了你们每一个人不假,暗中潜入了那大洞里不假,这都是真的,那姓魏的都说对了。”
白青玉面露惊讶之色,喃喃道:“原来是如此人物,难怪本事如此之高,难怪明明本事如此之高却一直极力隐藏自己的身手,也难怪他时常不见踪影,原来是为报仇而非天生生性好玩,能如此隐忍数年,这仇恨是何等之深。”
史易拓道:“但他终究被那姓魏的发现,那姓魏的从一开始就怀疑他了,他始终也没发现他要找的仇人就是那姓魏的,更没料到黑血门尚有五鬼存活,料想他潜伏数年一无所获故而冒险潜入了那大洞里,正是此举引来了杀身之祸。”
白青玉叹息不已,不住摇头:“真是条汉子,我白青玉若此生中也能结识如此重义气的朋友,死而无憾了。”
史易拓听他如此感叹,也是一阵怅然,他自己何尝不是五年里孤身一人流浪。这五年里他不曾相信任何人,更不曾想过要与任何人结交朋友,唯独为了救许飞飞,这才与她同行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他与其他人共处最长的时间。
他目光光微微一暗,道:“此事我不能当时即刻告知青木堂的人,因为当时我认为那仇人就是青木堂中的其中一人,故而欺骗了他们,暗中将廖鹏飞埋葬了。”
白青玉禁不住看了他一眼,道:“你并非三元帮中人,仅仅因为压制功(哔)法与三元功颇有渊源,就愿意为三元帮报仇雪恨,也真是个性情中人,看来许飞飞所言不假,你实则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史易拓淡淡道:“一时兴起,下次再也不会做如此荒唐之事了。”
正说着,他忽而纵身跳起来,从地面上飞掠了过去。白青玉大吃一惊,举目望去,但见远处两个人影正往这边来。
史易拓瞬间就到了他们面前,冷道:“站住。”
旋即一愣,颤声道:“雷兄?”
那两人当即也松了一口气,苏振武放下了手中的长剑,惊讶地看了看雷笑,雷笑却爆发出一声大笑,挣开苏振武的搀扶,踉踉跄跄朝他过去:“史兄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否则我雷笑真要愧对一生。”
史易拓又惊又喜,一把将他扶住,看他浑身鲜血淋淋,惊道:“想不到,那五鬼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雷笑微微一愣:“你如何都知道了?”
苏振武长剑撑在地上,下巴微微一扬,看着远处的白青玉,笑道:“自然是有人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了。”
雷笑举目望去,浑身微微一抖,竟是欢喜非常,振声道:“好,太好了,我们都活着。”
罢了振臂一挥,怒道:“这就一块去将那姓魏的杀了吧。”
苏振武嘿嘿一笑,道:“人都出来了,那还杀什么杀。”
雷笑一愣,哈哈大笑,笑毕,紧紧抓住史易拓的手,百般不信,瞪大了眼睛:“你与白堂主将那姓魏的杀了?”
白青玉艰难地从远处一步一步走过来,雷笑的声音如此之大,他早就听见了,咬咬牙,提了提气,振声道:“是史易拓一人将他杀了。”
雷笑与苏振武闻言浑身一震,齐齐看住史易拓,竟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史易拓叹了一口气,道:“虽则已经将那混账东西杀了,但如今那谷底之物将要出世,你我须得尽快离开此处,越远越好,这东西绝非是你我能面对的,就算是天下三大家恐怕也要吃力。”
罢了抬头对苏振武道:“这位兄弟,雷兄就有劳你了,你我应当刻不容缓,立即离开。”
苏振武点一点头,拱了一下手:“在下苏振武。”
史易拓一拱手:“史易拓。”
返身几个起落,将白青玉扶起来,纵身飞掠开去。苏振武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也将雷笑扶起来,一咬牙,道:“好了,雷兄,既然那姓魏的已经被击毙,你我不用留着力气去送死了,这最后的力气,就用来逃命吧。”
“想不到,他身手竟然如此厉害,这几日里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奇遇?”雷笑仍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闻言忙道,“苏兄所言极是,虽则你我在他二人面前是个拖后腿的料,但论起逃命,那可不能拖了后腿。”
两人身影一花,飞速掠开,将那巴掌大的六峰山瞬间甩在身后。
两团黑影所划出来的轨迹,在地面上拖出去,疾驰于这广袤的大地上,朝阳一点一点升起来,将他们的影子慢慢变短。
越来越远的六峰山被那浓雾包围,愤怒的轰隆之声宛若一头怪物,奋力要从地面上挣脱出来,想要将这困住它的大地撕为碎片,而后将这天地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