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奇道:“曲姑娘,你与慕兄是何时成为南宫家弟子?”
曲雯婷答道:“我与弈轩自幼生于外道,乃是大老爷亲自收为弟子,一年过了人道,第二年过了地道,自那之后便一直徘徊于天境再无进境。”
史易拓道:“原来曲姑娘与慕兄弟也是生于南宫家外道,与肖蕾是一样的。”
曲雯婷道:“是的,南宫家弟子有近一半是生于外道,南宫家天地之气乃是天下最强盛,故而地灵人杰,自幼浑身经脉就与外界不同。”
史易拓恍然大悟,难怪南宫家要将这地方据为己有,如此一来,就不用愁人才来源了。而那空手而来空手离去的规矩,也正是为了留住并且培养人才,并非是其他原因。
当下叹道:“只可恨我并非生于外道。”
曲雯婷把眼睛看着他,道:“但不管怎么说,是金子总会发光,你的经历真是令我感到佩服,你日后若有时间,愿意的话可否讲给我听,我自幼便就生活在南宫家,只是偶尔外出猎杀怪物,故而对外面很是好奇,对你经历过的故事更是好奇。”
史易拓微微一愣,心中一阵感动,想不到自己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四处流浪,经历了生死和尔虞我诈,非但没有受到她这样一个生于仙境般的地方,本身就宛若仙女一样的美人看不起,还感到兴趣。
不由得暗叫惭愧:“我真是,竟然曾经如此看她,如此温婉靓丽之人,简直人间仙子,我竟然曾经如此伤害了她的心。”
但他没忘记正是她因为白青玉的脸吓人恶心,而想要出手杀人,这样极度矛盾两极化的人,令他感到一阵奇怪。
当下一咬牙,道:“曲姑娘,我斗胆问你一句,你不要见怪。”
曲雯婷闻言心口一跳,不知怎么的,好像是他要开始推心置腹一样,脸上竟然一红,道:“你尽管问。”
史易拓吞了吞口水,道:“曲姑娘是否对干净与完美之物有偏好?”
曲雯婷闻言脸色一愣,罢了神色一暗,幽幽道:“你果真是还记着我出手伤你兄弟的事,不错,我曲雯婷天生极好干净,尤爱美丽完美之物,那一日确实是我不对,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感觉我的偏好已经是一个病了。”
史易拓笑道:“史易拓已经不在意了,听了曲姑娘这么说,已经明白,这种偏好确实算是一种病态,在我们乡下就叫做洁癖,有洁癖之人但凡见到脏东西,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但他们自己却无法控制自己。”
曲雯婷奇道:“洁癖?你们还起了名字?”
史易拓笑道:“乡下人起的名字,不要见笑。”
曲雯婷看着他,道:“原来如此,我(哔)日后必定会控制自己。”
正说着,眼前一片迷人的五彩斑斓在天际边呈现,将半边天映得一片迷幻。
曲雯婷指着那一片幻境,道:“大小姐府上已经快到了。”
史易拓望着那一片幻境一般的迷人色彩,惊叹道:“南宫家真不愧是天下三大家,每一寸地方都岂能是人间所有的,我史易拓又长见识了。”
曲雯婷笑道:“大小姐喜好花草,故而但凡是南宫家的奇花异草,她都喜欢尽数收藏起来,肖蕾时常会定期外出,摘采那些奇花异草。”
史易拓道:“大小姐真是好雅兴,如此也好,南宫家珍稀异宝都被收藏在一处,要用到的时候却也方便,不用满地到处去找了。”
曲雯婷道:“你真是脑子灵活,当初大老爷也不肯让她摘采收集,但转念一想,若要用到的时候再去摘采,浪费时间,又误了时机,故而干脆就让她满足了这爱好,让她将南宫家奇花异草都收藏在一起,大小姐也从此搬出乾府,到这储物之处定居。”
史易拓朗声而笑,只把曲雯婷看得如痴如醉,两人一前一后往那一片迷人的幻境飞速掠过去。
两人化作两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那一片七彩斑斓的光芒面前。
但见这眼前的城堡比乾府和坤府小了许多,简直无法相比,而且朴实无华,纯粹原本就是用来储存之用的地方。
那一片一片七彩斑斓就是从这城堡里面透出来,将头顶上的天空映得如梦如幻,令这原本朴实无华,甚至有点丑陋的城堡宛若一个头戴奇花的村姑。而这城头上也是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一品弟子镇守,就连那南宫家的旗子也都没有插上。
史易拓暗暗称奇,道:“大小姐身为乾府大千金,竟然为了那些奇花异草甘愿居于此处。”
曲雯婷道:“大小姐不喜喧嚣,只喜欢一个人安静,故而这府上除了几个下人,并没有其他人,除此之外就全都是奇花异草,而且,大小姐不喜男子,里面的下人都是女子,纵然我是女子,但大小姐也不让进去,若要取东西,就由那些下人送出来。”
史易拓更是惊奇,禁不住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大小姐。”
曲雯婷闻言,道:“这就奇怪了,大小姐不过是喜欢安静独处的人罢了,那我有那洁癖,在你眼里不是也很奇怪?”
史易拓慌忙道:“抱歉,我一向直来直往,脑子不灵光,有话就说,还望你不要见怪。”
曲雯婷道:“若非是你我有过误会,已经知道彼此脾气,换成是第一次见面,你又要惹我生气了。”
史易拓不住道:“实在抱歉,我生于乡野之处,哪里有人教我这么多道理,满脑子就是活下去,能活到今日并且得南宫家收留,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又能得到曲姑娘与慕兄弟谅解,更是不知道哪位祖先造了福,我(哔)日后必定小心说话。”
曲雯婷见他真的紧张,心中暗暗窃喜,仿佛他已经开始被自己掌控在五指之中,禁不住轻轻一笑道:“好了,你不必再道歉了,我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性子,就不会生气。”
史易拓看着她,她微微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看回来,道:“怎么了?难道你还是不信我?”
史易拓道:“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笑。”
曲雯婷芳心一荡,只觉得一阵飘乎乎的,道:“大惊小怪,看来我在你心里真是一个高冷不易近人的冷漠女子。”
心里却是一阵阵窃喜,暗暗欢呼,看来这个傻小子极易控制。但她被他如此盯着,终究是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你别再看了。”
史易拓微微一愣,挠挠脑袋,不明所以,将目光移开。
曲雯婷又是轻轻一笑,史易拓也跟着淡淡一笑,满脑子弄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在干什么。但他如今知道这曲雯婷不过是自己无法控制洁癖,性子本就古怪,又听到大小姐甚至不喜欢男人,比她还奇怪,那么她相比起来反而还算是正常了。
也便就不再在意,只是觉得自己曾经误会了她感到愧疚。他又想到方兰儿彼此相见的事,他也曾经极度轻视方兰儿,后来才知道她乃是青楼出身,在那青楼中度日如年,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白日宛若就是黑夜,后来碰到了白青玉将她救出来,并且传授武艺。
他心中微微叹息,暗道:“这世道上受苦的不光是我一个人,许飞飞被那程枭利用了七年,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是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却选择了不去找她,她应该也将我忘记,一个人过着她想要过的生活了吧。”
又暗道:“方姑娘将自己心事连同自我都埋藏在心底,虽则被白兄救了,但却仍旧无法从以前的青楼生活中走出来,故而放弃自己,轻视自己,甚至玩弄男人以此来折磨自己,她又比我与许飞飞痛苦了不知多少倍,所幸她如今已经走出往日痛苦,重新面对了生活。”
想到这里,他再看着这个曲雯婷,暗道:“曲姑娘有着病态的偏好,估计也是曾经有过什么苦恼所致,这世上早已经没有纯粹的人,大家说干净不干净,说不干净却也没有那么脏,都是被逼出来的。”
曲雯婷正要喊话,感觉到他盯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一跺脚,低声道:“你别看了。”
史易拓本就没有看她,只是想得出神罢了,是她自己觉得史易拓一直在看她。
但史易拓没来由却觉得她那一嗔极为可爱,也许是彼此关系逆转太快,心里高兴所使,当下不知怎么的,心中升起一股顽皮之意,想要捉弄一下,笑道:“你真好看。”
曲雯婷几乎要晕过去,只觉得天旋地转,满是幸福,浑身沈浸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甜蜜之中,不住微微哆嗦,咬住了嘴唇,慌忙转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她微微定了定神,振声道:“乾府弟子曲雯婷,奉大老爷之命,拜访大小姐,还望大小姐赐予幻花一朵,以令我等用以恢复。”
她的声音铜铃似的,越过那简陋的城头,遥遥传了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遥遥传出来:“请稍等片刻。”
史易拓心头一动,惊喜得振声道:“肖蕾,是你吗?”
曲雯婷大吃一惊,一把拉住他,惊道:“你如何开声了,大小姐不喜男子,给她听到了她要是不给幻花,就是大老爷也没办法。”
史易拓闻言一惊,慌道:“如何是好?”
曲雯婷跺脚道:“你真是,为什么总是不用脑子,大老爷为什么叫我带你来。”
史易拓一愣,这才想起南宫天曾经是叫她与慕弈轩将自己带过来,而那慕弈轩却故作疲惫姿态推脱掉了,看来真是因为这大小姐不喜男子之故。想慕弈轩身为乾府最得意弟子之一,怎么也不太愿意来接受大小姐的冷脸吧。
当下苍白着脸,道:“实在对不住,这下如何是好?”
曲雯婷一咬牙,道:“以后你跟我在一起,你都要听我的,你确实不通世事,总是横来直往,怎么都想不通你怎么活到现在的,从现在起,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都听我的,知道吗?”
史易拓连声答应,暗暗叫苦:“是,以后就全听曲姑娘的。”
曲雯婷见状满心欢喜,脸上却仍旧是正色,看着他那张俊朗的脸庞,道:“别再曲姑娘曲姑娘的了,听着别扭。”
史易拓道:“但南宫家并无师徒之分,史易拓总不能叫你师姐。”
曲雯婷道:“我比你大,你大可叫我婷姐姐就行。”
史易拓心中一抖,暗中惊道:“叫她姐姐?确实并没有错,但如此近乎,太过突然了吧?”
罢了又想道:“不过她性子本就古怪,是我一直误会她,古怪之人自然本来就是古怪的,叫就叫吧,免得又说我不信她,或者对她的性子不喜。”
当下道:“好的,婷姐姐,那如今如何是好?”
曲雯婷被他叫得浑身酥软,一阵云里雾里,暗中狂喜不已,看着他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史易拓却焦急地张望那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