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宁桑一直对寿礼的事讳莫如深,每天就是吃饭、喝水、看书、写字,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眼见着拜寿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几个丫鬟不由急切起来。
丝竹道:“小姐,眼看就初六了,再不准备寿礼就来不及了!”
颜宁桑刚抄好一份心经,轻轻将毛笔放下,才慢慢道:“不急,再等等,时机还不到呢。”
这一等就等到了四月初六。
这天,颜宁桑起了个大早,柔菊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问:“奶奶,外面天刚蒙蒙亮,您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颜宁桑道:“我也该给姨母准备寿礼了,不是吗?”
柔菊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啊?小姐要准备什么寿礼?”
颜宁桑抬手将一只梅英采胜簪插在发间,微笑道:“我要给姨母亲手做个蛋糕!”
“蛋糕?”
……
其实关于这件礼物,颜宁桑也算是深思熟虑了的。
自林家倒下之后,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这个林家大小姐出洋相,她的礼物若是寒酸的拿不出手,必定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届时也会令她父母蒙羞。
所以,这份礼物要么就贵重,要么就新奇,不然总会落了下乘。
她明面上虽是侯爷夫人,可是嫁妆被崔佟氏一手把控,口袋里没钱,贵重这一条是不要再想了。剩下的就只有新奇。
她只有拿出些别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才能震得住场。她仔细想了想,也只有选择蛋糕。虽然很多穿越的老前辈早已将这礼物送烂了,但是毕竟时代所限,器具所限,虽然俗套,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所幸,颜宁桑大学时在蛋糕店打过工,做蛋糕的技艺她十分精熟。甚至有两次,她从网上找来秘方,用鸡蛋、牛奶自制了一个水果奶油蛋糕。今日,她只需依样画葫芦,再做一个也就是了。
颜宁桑在小厨房忙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将蛋糕的主体部分做好,她又点缀上一些时新瓜果,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巳时初。崔佟氏派含蓉来催着启程,颜宁桑略略一收拾,就命安兰提着食盒去与崔佟氏、佟芷柔汇合。
镇国公府在正阳大街上,离定远侯府并不太远,马车咕噜噜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就来在国公府门前了。
崔佟氏带着颜宁桑、佟芷柔下了车,立刻便有国公府的丫鬟仆妇迎上来。问明了来客的身份,就吩咐人抬了软轿接她们进府。
镇国公在朝中位高权重,手里有握有兵权,所以杜裴氏的寿诞办的十分热闹,上到王爷宰相,下至五六品的小官,有门路的都送了礼来。
软轿抬着颜宁桑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往杜裴氏待客的浣花居而来。
颜宁桑走进浣花居时,杜裴氏正笑着与一众宾客闲话。她今日穿一身大红遍地撒富贵牡丹的对襟,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贵气。
她看到颜宁桑走进来,笑脸立刻就扬起来。颜宁桑盈盈下拜,杜裴氏就赶忙拉着她起身:“你个皮猴儿,怎么来的这样晚?”
颜宁桑一笑:“姨母做大寿,婉儿自是打扮好了才敢来的!”
杜裴氏身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是杜裴氏的小女儿杜若兰。她笑盈盈地走上前去,亲亲热热挎住颜宁桑的胳膊:“表姐你可来了,再晚来一步,倩雪姐姐腿都要跑断了!”
颜宁桑不解:“倩雪的腿怎么了?”
杜若兰噗嗤一笑:“你总也不来,母亲每隔一会儿就要让倩雪出门去看一看,再跑几次,她的腿可不就要断了吗?”
浣花居顿时迸发出一片欢笑之声。
颜宁桑自进了府就格外受关注些,崔佟氏和佟芷柔自是被冷落下来。此时,眼看着颜宁桑在前面出尽风头,两人却只有在小角落里坐冷板凳的份。
崔佟氏气的咬牙,恨颜宁桑不顾尊卑,风头盖过她这个长辈,心里只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佟芷柔面上虽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两只手却也抑制不住地紧紧握拳。
在浣花居与众人说了会儿话,杜若兰就将颜宁桑拉去了她的晴雪阁。
两姐妹正在榻上喝茶说话,珠帘一挑,走进来一个瓜子脸的姑娘,她眉毛较一般女孩略重,脸上平白添了几分英气。
这就是颜宁桑的另一个表妹杜若琅了。
杜若琅与杜若兰一母同胞,性子却大相径庭。杜若兰活泼亲和,很有小女儿的娇俏可人,杜若兰却耿直古板些,明明比颜宁桑年纪小,却总爱在她面前板着脸训话。
因此,从前的颜宁桑颇有些不喜欢她。
杜若琅挑帘走进来,一抬眼就看到杜若兰正歪在榻上,笑的见牙不见眼。立时便板起脸道:“坐的东倒西歪,笑的前仰后合,成什么规矩?这是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吗?”
杜若兰吐吐舌头,刚忙坐正了。
颜宁桑却笑道:“自家姐妹在一处说笑,有什么关系?”
杜若兰道:“规矩是学给别人看的吗?规矩是用来约束自己的,若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与那些两面三刀的人有什么区别?”
颜宁桑道:“表妹——按规矩,你见了我这个表姐,是不是要先行礼呢?”颜宁桑故意将“表妹”两个字咬的极重。
“你——”杜若琅一个“你”字憋在嘴里,说不出话来了。她眯着眼将颜宁桑上下打量一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表姐不一样了。从前她总是唯唯诺诺的,看着就小家子气,让人喜欢不起来。现在……虽然还是那么讨厌,但似乎,有看得过眼的地方了!
颜宁桑却“噗嗤”一笑,递过去一颗剥好的核桃:“喏,吃不吃?”
杜若琅恨恨地一转头,咬牙道:“不吃!”
颜宁桑翻一个优雅的白眼:“你不吃我吃!”一张嘴,咬了下去。
杜若兰在一旁看着杜若琅吃了憋,想笑又不敢笑,几乎快憋出内伤。
好在杜若兰的大丫鬟南燕及时进来禀报说要开宴了,杜若琅才抢先一步,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三人前后到了浣花居,正赶上府里的马管家在念杜衡的礼单。杜衡是颜宁桑的表弟,在家排行老二。上个月,杜衡陪着国公府的老妇人去林州省亲,赶不及回府,所以就派人快马加鞭将寿礼送了回来。
马管家念完礼单,杜裴氏笑着命人将礼物收起来,杜若琅就走上前去献上一面孔雀仙鹤纹的团扇。
“这面团扇绣工精美,直让人觉得这仙鹤将要从绣面上飞出来一样,看起来定非凡品,莫不是陈虹大师所绣?”
颜宁桑循声望去:竟然是楚悠颖!
楚悠颖的父亲楚天中从前是户部左侍郎,颜宁桑的父亲是他的顶头上司。因着父辈的关系,楚悠颖就整日跟在颜宁桑身后巴结谄媚。后来,林家倒台,楚天中一跃成为新的户部尚书,楚悠颖也就瞬间变脸,或许是巴结颜宁桑久了,她心里有些扭曲,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将颜宁桑踩在脚下的机会。
果然,就见楚悠颖慢慢向颜宁桑走过来:“从前就听说,杜夫人将宁桑你视如己出,甚至连国公府的两位嫡出小姐都要靠边站。今日,国公夫人大寿,杜大小姐送出了陈虹大师亲绣的团扇,孝心可表日月,不知颜小姐的寿礼……”
楚悠颖忽然掩面一笑:“我忘记了。林家今时不同往时,宁桑你也成了落架的凤凰,这寿礼自然是鄙薄了些……”
一句话说的厅内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起来。崔佟氏两姑侄坐在角落里也看的津津有味。
杜裴氏也气的直咬牙,忍不住就要发作。颜宁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杜裴氏将要抬起的手,笑道:“今日是姨母大寿,本不该为了些小事生气。婉儿亲手做了糕点,礼物虽鄙薄,却也是孩儿的一片诚心。”
楚悠颖冷冷一笑:“原来是些糕点啊,难怪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子穷酸味。”
颜宁桑并不与她搭话,淡笑着从安兰手里接过装蛋糕的盒子,一揭盖,满屋子都是奶香味。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在保安堂有过一面之缘的医圣白华忽然吸着鼻子走进来,他一身宝蓝色的锦袍,更称的面如冠玉,英气不凡。晃得满堂女客移不开眼。
他来到堂前,撩袍下摆:“伯母,侄儿来晚了,祝您寿比南山,松柏长青。”
杜裴氏哈哈一笑:“快起来,快起来。倩雪,快给咱们的小医圣搬个绣墩来。”
白华道:“伯母。方才我走到院门前就闻到了,好像是糕点香。侄儿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杜裴氏笑骂道:“你这小馋猫来的正巧。”一指杜宁桑手里的食盒,道:“这是宁桑为我祝寿所做的糕点,闻着味道,口水都要下来了。”
杜裴氏又转过脸对颜宁桑道:“婉儿,这是你姨丈从前的旧部白灼大将军的儿子,人称小医圣的白华公子,相信你们在保安堂已经见过面了。”
颜宁桑赶忙上前见礼,白华一拱手,笑盈盈道:“崔夫人,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