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皇上下的旨令要我参加桃花宴，诸位要是不满，大可以去和皇上说。”她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裙坐出来的褶皱，“毕竟我也不愿意和一群泼妇一起，这难免让我有一种在市井乡野的错觉。”

“你敢说我们是泼妇？”立刻有人面红耳赤地反驳。

叶素清澈淡漠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随后划过她们每个人，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京城贵女们都是这个教养……我还真替你们的爹感到着急呢。”

那些人纷纷红了脸，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羞的，当然还有一方面是怕的。谁能想到，这个从云端落到尘埃里的景娴瑜，竟如前一般一身傲骨不折，尤其是更甚从前的气质，竟让所有人都有了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

还不等她们争论，旁边一道温温婉婉的声音插了进来，道：“景三小姐可不要一竿子打死了所有人。”

叶素回头一看，正是先前去看望过她的祝容昕。见她看过来，祝容昕也向她友好地点了点头。

她款步走近，温婉却清贵的姿容仿佛云间的仙子。她轻轻挽住叶素的胳膊，道：“景三小姐是我的朋友，此番前来参加桃花宴，也是逢了皇上之命。还请各位谨言慎行，莫要给令尊灵堂惹了麻烦。”

“这……”这几名贵女面面相觑，动了动唇，却没说出什么来。

祝容昕身为祝太傅的孙女，地位在一众贵女中极高，再加上她本身容貌和才情都属翘楚，听她站出来为景娴瑜说话，那些个小姐即使心有不甘，也不敢多说什么，最后只好讪讪地走开了。

祝容昕挽住叶素的手缓缓放开。

“刚刚谢谢了。”叶素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祝容昕方才是为了帮她，于是立刻道了谢。

祝容昕并不似之前那般对她忌惮，大抵是知道了她失忆之后尤为同情怜惜，反倒是多了一丝关切。她走近了叶素身边道：“她们就是这个性格，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等下桃花宴开始，少不了要才艺表演，你若是不方便，我替你去说一声，免得到时候……”

叶素明白她是好意，也正有低调的意思，于是便痛痛快快地谢过了她。

景娴姝在不远处虽然和别人聊着天，但一直关注着叶素这边，本来见她被人为难，本想过一会儿再过去给她解围，可没想到祝容昕率先走了出来。大抵是怕落人口实，说她景家大小姐丝毫不关心妹妹，于是她也急急忙忙终结了话题，走了过去。

“三妹妹，没事吧？”她走近叶素的身前，面上露出关切和歉疚，“方才被人拖住了没能赶快过来。妹妹没受委屈吧？”

叶素心知她想的是什么，也懒得和她虚与委蛇，略略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了。

景娴姝还想说什么，一声尖细的通报声打断了她的话。

“祁王到，睿王到，朝阳公主到！”

众位贵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朝着入口处张望去。两名气宇轩昂的男子走在前面，而他们的身后落后半步处，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身穿锦罗绸缎，想必就是那朝阳公主了。

叶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那两名皇子，一人身穿月牙白长袍，面如朗风明月，俊逸非凡；而另一人，湖蓝色外袍配青色腰带，看起来年长稍许，虽英俊，脚步却有些虚浮，想来是祁王了。

那么另一人应该就是睿王陆安澈了。

叶素这样想着，又把目光转回了睿王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男子感受到了叶素的视线，也向这边望了过来。叶素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上，心下一惊，面上却没露出分毫，佯装自然地转移了视线。

因此她没有看到，陆安澈眼底一瞬间的复杂。

三人的到来，让人群迅速分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在凉亭中间让出了一大块空地来。

祁王轻咳了一声，目光从诸位贵女的面上划过，笑道：“父皇和母后很快就到，还请诸位小姐移步秋水廊，那里已经备下了宴席。”

三名皇子皇女先前，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一众贵女。景娴姝这次特地关照了叶素要跟在她的身后，等下和她一块入席。

叶素本就不熟悉这古代的流程，有人带着自是最好，何况景娴姝虽然不靠谱，但还不会在这么大的场面里给她使绊子，因此叶素很放心她。

挨着景娴姝就坐，没等多久，就听见了有公公唱道：“战王到！”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冷滞，原本喧闹的秋水廊上，正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贵女公子们竟也不由自主地静默了下来，目露敬畏地朝着廊外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叶素被这突然沉寂下来的气氛惊了惊，也顺着众人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外面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渐近，逆光的容颜看不清棱角，只能见到他身后的两名带剑的侍卫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便恭敬地向他行了礼，向一旁退下了。

叶素略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还没看出些什么异样来，却发现周围的公子贵女随着这战王的接近，愈加拘谨起来。

刚刚睿王和祁王到的时候，贵女们虽然拘谨，可还是会羞涩地时不时偷瞄几眼，可这战王一到，所有人都低垂下了头，似是惶恐，似是害怕。

这战王莫非长得很吓人？叶素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疑惑，有些不解。

见她还抬着头，旁边的景娴姝吓得使劲扯了她一把，低声道：“快低头，不想要命了？”

叶素默了默，感受到来人越来越近，终于还是顺从地低下了头。

在这种肃穆的气氛中，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鼓声落在每个人的心头，混杂着一众人的心跳。景娴姝扯着叶素的手心里冒出了一层薄汗，黏黏腻腻地贴在肌肤上。叶素能感觉到她是真的紧张，以至于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她心下不解，但很快，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