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举动，让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包括叶素，也包括云倾城。

但叶素到底不是天真懵懂的女孩子，并不会自恋到以为司礼安是看上她了，因此只是在一刹那的惊诧之后，她便明白了司礼安的用意。

这说到底，还是要多亏了云倾城的这一番话。

叶素于一片蒸腾的雾气之中去看云倾城的表情，果然见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扭曲，原本还娇媚动人的眼里一片森冷。

叶素无声地勾了勾唇。

联系起司礼安不耐的语气，她便不难猜出，他会有此举动无非是因为嫌弃她占用了太多的时间，打扰了他和云倾城的相聚；只是他此番好意，恐怕云倾城不但不会领，还会以各种怀疑和妒忌，将矛头全部都对准到她的身上来。

不作就不会死，既然不喜欢她，又何苦要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孔，最后惹得自己也不痛快？

叶素从云倾城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此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干了，没有了湿漉漉的冰冷，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暖意在身上流淌。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司礼安总归是帮了她。

她在众人一片复杂的眼神中，镇定自若地起了身，朝着司礼安行了一礼，道：“娴瑜谢过战王爷，也谢过倾城郡主。”她坦然对上云倾城意义不明的视线，微微一笑，“娴瑜自知没有资格让王爷出手相助，此番便是借了郡主的光。”

那一群围观的公子哥和贵女们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云倾城的目光里再次露出了讨好的意味——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战王爷为一个傻子烘干衣裳，那么，京城里的那些传言，应该是真的吧？

云倾城她，和西楚最霸气威武的战王，果真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云倾城听闻叶素这般说，果然脸色好了一些，她眉眼含情地看了司礼安一眼，似有些娇羞，道：“妹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有一份仁善之心，老天都会帮你。不过，你方才跳下去还是太大胆了，可吓坏了我们。”

“是我让大家担心了。”叶素抿了抿唇，顺着云倾城的话客套着，恰到好处地并不让人觉得疏离，也不会过于热情。

“妹妹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云倾城叹了口气，“我看，妹妹还是先行回去休息休息吧，让婢子去煮些姜汤，前些日子你才遭了大难，如今，可不能再作践自己的身体了。”

作践自己的身体？叶素略微挑了挑眉，这意思，她撞破了头难道是自找的么？她细细咀嚼了一番这话里蕴含的深意，嘴角露出了一抹笑，道：“这样也好，那娴瑜便先告辞了，还请郡主代娴瑜向祁王爷致歉。”

云倾城不愿意她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她自己也未必有这个心思，索性还是早早地回府，把时间用在更加有意义的事情上。

她这厢盘算得很好，却没有料到，这具身体再一次地拖了她的后腿。

她还是遭了罪。

三月里的湖水很冷。她这一泡，又没有及时地换衣服，最后尽管有司礼安给她烘干了衣服，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寒了。

当天夜里，她便发起了高烧。

小香睡在隔壁，半夜忽然被叶素房里传来的清脆声响所惊醒，匆匆忙忙跑来一看，才见叶素穿着亵衣摔倒在地，一个杯子摔得粉碎，地上还有一滩水。

她大惊，连忙去扶她家小姐，却发现叶素的身上的温度几乎烫手，便连她呼出的气息，都炽热难耐。

“糟了，怎么这么烫！”她连忙去试叶素额头的温度，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这些天，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家小姐的身体，原本看着她终于有了些好转，却不料，出去游了一圈湖，回来便又病了起来。

她来不及想游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先用尽力气把叶素拖上床，飞快地拧了冷毛巾来敷上，然后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她难得靠谱了一次。没有惊动景飒和杜氏，而是直接跑过街道小巷，她几乎是用砸的敲开了医馆的门。

“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大夫嘟嘟囔囔的，显然是刚被吵醒，却还是一边穿衣一边来开了门。

“快，大夫，我家小姐病了，烧得可厉害了……”

不由分说地，她拽着大夫就往回奔，略上了年纪的大夫被她这一折腾，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慢点，慢点！”大夫提着药箱，气喘吁吁。

“您倒是快些啊！我家小姐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在小香的紧打慢敲之下，大夫终于赶到了景府，给叶素把脉开药之后，小香连夜去熬了药，一勺一勺地喂叶素喝下。

终于，近天明的时候，叶素的高烧稍退，人也清醒了过来。

她捂着还有些沉重的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口透进来一丝黎明的光亮，照亮了屋里的情形。

小香这丫头趴在她的床沿睡得正香，嘴角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晶莹，却似在梦里也有些不安稳地皱了皱眉头。

“小香？”她朦胧的双眼渐渐明晰，有一丝惊讶。

嘴里还有药水苦涩的味道，地上的碎瓷片已经清理干净。叶素恍惚地想起昨晚的情形，便明白自己恐怕是烧得晕了过去。她摸了摸额头，温度已经下去了不少，虽还有些昏昏沉沉，却并没有大碍。

看来这一晚上，辛苦了小香。

她落在小香身上的目光中有一丝温暖和感激。

她小心地起身，扯了被子盖在小香的身上。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缓步走出了屋外。天色还有些暗沉，但东方已经出现了一抹白光。

前世的时候，她一个人在病房，也喜欢隔着窗户看着暗夜渐渐变为白昼，那种从云端喷薄而出的力量，总是在绝望之际，会带给她一丝活下去的力量。

而现在，她确实做到了，她活下来了。

叶素有些恍惚。

她记得，她参与的是一个叫做“灵魂传输计划”的科研项目，为赌一丝希望而承担着灵魂消失在异时空的风险。而那些科研人员，也确实向她保证过，只要能治好她身体的疾病，便立刻将她的灵魂回收回去。

想到这里，她暗自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象起此时的科研室里，会是个什么情形。

而事实上，在华夏的某一个尖端科技的研究所里，几名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此刻正围着一个仪器，聚精会神地调试着。

他们确实正在紧张地跟踪着灵魂传输这项实验的后续。

“怎么样，追踪到没有？”一个女人抹了抹鼻尖上的细汗，显出了几分焦急。

“别催别催！”弯腰站在仪器前的一个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当初你不拦着他，现在好了吧，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姚姐面色不太自然，讪讪道：“他非要跟着去……我怎么可能拦得住……”

那中年男人没有回话，显然已经到了关键的地步，片刻后，他发出了一声急促的低呼：“有了！”

“检测到了？”周围人立刻围了上去。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他呼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目前为止，只能检测到叶素的信号，还十分不稳定，我们的机器要读取异时空的数据还是太勉强了。”

“那他呢？”姚姐急忙问。

中年男人摇摇头：“目前还没有检测到。不过根据我们已有数据的计算，他们的时间，很可能偏差了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