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笑容不变,对掌柜道:“饭菜送上去就好,尽量快些。”
“是,马上就能好。”
楚珩道了声“有劳”,转而又问起话来,“掌柜可知道刚才那几个站在楼梯上的人是谁?”
掌柜笑了两声,声音有些干巴巴的,“那几个人……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楚珩转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锭银子,递到掌柜面前,“你尽管说,不会有别的人知道你跟我说过他们的事。”
掌柜被那块银子晃了眼,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楚珩笑笑,言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问问那几个人是谁罢了。”
掌柜将银子揣进袖子里的口袋,左右看了看,以手挡着嘴小声道:“那几个人啊,是我们这的地头蛇!”
“地头蛇?”楚珩来了兴致,“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掌柜回身又进了柜台,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答道:“您别看我们这地方小,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上到官府衙门,下到盗匪乞丐,什么都有。可也是地方小,很多事情官府他根本管不了,而且很多就不管。所以吧,就出了个壬誊会。”
“壬誊会?”这名字倒是奇特。
掌柜“哎”了一声点点头,“就叫壬誊会,名字奇怪吧?听说是因为他们的老大没什么墨水,直接找了本书随便翻出来的。”
掌柜说着说着,自己都笑出了声,“嘿,您说好不好笑。”
楚珩跟着笑了笑,“的确有意思。”
“谁说不是呢。”掌柜抬手在账本上记了一笔,“要说这个壬誊会其实也还算可以,保护费收着,也的确帮了我们这些小本经营的不少忙。”
楚珩抱着手臂,点头表示理解,这类的组织他见过不少,也不见得所有这样的地头蛇,都是欺压百姓的。不过也还是问道:“他们如何帮你们忙?”
掌柜道:“我之前不是跟您说过,我们这里也有盗匪的吗?”
“没错。”
掌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道:“壬誊会成立之前,这里的盗匪简直就是肆虐无度,连官府都要被他们欺压。”
楚珩皱皱眉头,“朝廷竟然不管?”
掌柜苦笑一下,“我们这远离京城,天高皇帝远的,朝廷哪里会管?”谈到这里,掌柜叹了口气,“就说当初来了一个还挺负责的青天老爷,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来了青天老爷,为何会没用?”
“人是来了,可惜,直接死在这了。”
“死了??”楚珩有些诧异,这未免也太过嚣张。
“可不是,”掌柜还在不断的摇头叹气,“那位老爷也是个年轻人,刚上任的时候,说要整治这里的风气。不摆官架子,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是非常和气,我们都以为苦日子总算过到头了。结果没想到啊……”
三年前,这家客栈还是个小的不行的小酒馆,那天掌柜送走了一天里仅有的几个客人,心里盘算着总算是收回点本钱,微微松了一口气。
结果突然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锣打鼓,像是闹翻了天。
掌柜奇怪地走出店门,拽住一个正在街上奔跑的人问道:“哎老张!出什么事了这是?”
老张面上着急,还跺着脚,“赶紧的去帮忙吧!衙门着火了!!”
掌柜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什么?!”
衙门着火了?!
掌柜也顾不得店门关不关了,叫上店里的伙计,带上水盆、水桶之类的家伙什儿就赶紧往衙门的方向跑。
跑到了衙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全都在拿着各种东西试图浇灭那越来越旺盛的大火。
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突然一个衙役从衙门里冲出来,面上全是黑灰,连连咳嗽。
几个在外救火的衙役忙过去扶着人,问道:“怎么样?找到大人没有?大人怎么样??”
衙役一边咳嗽一边摇头,“咳咳……没,没找到……大人……”衙役缓了口气,压下继续咳嗽的欲望,深深喘了口气,回道:“我在里面转了一圈,火势小的地方都没看见大人!其他的火势大的地方,我根本进不去!”
其他的衙役一脸天塌的表情,喃喃念叨:“完了……全完了……大人没救出来……”
掌柜和其他几个人当时就在这几个衙役的旁边,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没出来,可能已经困死在火场里了……
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有几个人当时就哭了出来:“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一个年轻人,就这么没了!”
也有人捶胸顿足,恨自己没能快点过来救火。更多的,是在尽最后一分力,将一盆盆水泼向大火。
泼水声、房屋倒塌声、身边人的哭声,这些声音在掌柜的耳边挥之不去。他呆立着,想着那天那个年轻人向他拱手叫“店家”的样子。
“我们这个小地方,穷乡僻壤,读书人都不多,也对读书人有着不一般的敬重。被一个还是官老爷的读书人这么行礼,我还吓的手都抖了。”
掌柜回忆着当年的情景,嘴角带着笑,眼眶却隐隐泛红。那个年轻县官的面貌他已经记不清了,上了岁数,又过了这几年,也只能依稀记起那人的大致轮廓。
楚珩将掌柜的表情尽收眼底,还为那个颇受此地居民爱戴却英年早逝的县官感到些许惋惜。
只感慨了一会儿,掌柜就对着楚珩歉意的笑笑,道:“唉,这人老了,就总喜欢唠叨些过去的事,您不要嫌烦啊。”
楚珩轻轻摇头,笑道:“怎么会,继续讲便是。”
掌柜答应了一声,就接着讲之后的事。
“那场大火浇灭之后,我们在衙门里发现了一具焦尸,唉,谁还能不知道那就是郑大人的呢。可惜了那个年轻人了。”
“之后呢?”
“那场大火浇灭之后,我们在衙门里发现了一具焦尸,唉,谁还能不知道那就是郑大人的呢。可惜了那个年轻人了。”
“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