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尘峰偏殿内。

李岚尘正在将手中的万妙丹，分成七七四十九等分。她拿了一个细小的颗粒，放入紫尘的樱桃小嘴中。

“仙灵之体，体内浩瀚如海洋，能容下日月星辰。可怜这紫尘，体内却干涸如大漠。如此干涸，却又不能猛水灌之，只能丝丝涓涓细养。”

李无尘看着沉睡中的紫尘，有些塌的鼻子，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动，脸上掠过不曾有过的柔情。

“师妹又急躁了。这紫尘如果再在皇宫待个一年半载，必然早夭。所以萧家谋反，紫尘北上，一切冥冥自有天意！我等尽人事，听天命！”

李岚尘站起身来。

“师兄教诲的是。”

“好了，你照顾紫尘，我上揽月峰，开始修大衍聚灵剑阵了。”

“你收的记名弟子，你不指点指点吗？”李岚尘问道。

李无尘停下脚步，“最近太忙，还是让小柔先带带他。”说完之后，朝着揽月峰走去。

周凌云听从了小柔之言，几日间劳逸结合。夜晚打坐凝神聚气，白天出门逛逛这牙山的大好风光。

《浩然养气经》是一本修行入门法则，讲的是用天地之气养自身之气，看似简单却能受益终生。

周凌云感觉体内气息越来越强大，举手抬足比值往日灵活太多。如今翻山过岭，气息如常，回想抱着妹妹上山的狼狈，短短十几日真如脱胎换骨。

人生际遇，很多时候真的如梦般不真实。

又是一夜，将《浩然养气经》修炼了一遍又一遍。也难怪小柔说要劳逸结合，自己这般疯狂修炼纳气入体，不出去活动发泄。经常感觉体内，浑身气力无处使，有时候恨不能去找那张远鹏打一架。

自己的那套无影剑诀，如今耍起来也是猎猎生风，只是练完觉得甚是不过瘾。忽然想起那日藏书阁中，满层的秘籍功法，会不会有更厉害的剑法呢。

周凌云朝着藏书阁所在的小逍遥峰走去。这小逍遥峰是这牙山八十一峰之中，最温暖干燥的地方，四季温暖如春，有水有树，植被茂密。

将藏书阁，建在这么好的福地，说明牙山剑宗对于典籍传承的重视。这大概也是这宗门屹立千年不倒的原因之一吧。

十几日过去，藏书阁塔楼周围的桃花开的更鲜艳了，距离老远就能闻到阵阵花香。不知是这花香比上次变浓，还是自己的五官灵觉大涨。

这九层藏书塔，从下往上渐渐变小。所以第一层塔的面积最大，藏书也是最多的。踏入藏书阁的第一层，一种古朴沧桑之气扑面而来，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岁月的味道。

藏书塔周身墙面挖满了秘密麻麻的透光孔洞，洞中用水晶填补，既能透光，又能遮风挡雨保持干燥。如此手笔，就算是他周家皇宫也不及。周凌云心甚是疑惑，这牙山之人一心修道，一不种田，二不经商，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周凌云在迷宫般的书架之间来回穿梭，心中想起小柔的那句话。

“大道三千，取之几何，就要看你的天赋了造化。这藏书阁尽收牙山剑宗一千八百年武学珍藏典籍，无人能尽数阅尽。很多时候不仅仅是人在选书，也是书在选人。”

人选书，书选人。

自己会选什么样的书？什么样的书会选择自己？

他在藏书阁一层中不停的来回踱步数个时辰，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拿去翻阅书架上的任何一本书。每一本书对于他这个刚入门的修行者都有无比的诱惑，但他却用惊人的自制力克制着欲望。因为他想选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书。

路过楼梯口的时候，他发现去二层楼没有任何阻挡，一如这藏书阁的大门，推门即入。

他没有想上到二楼去，不是他担心有什么禁制，而是小柔说二层，只有二境叠泉才可以上，所以他并不着急。

渐渐的正午已至，日头渐中，圆形的塔顶中间开着一个巨大的天井。耀眼的阳光透过塔顶的水晶，照的藏书阁中间区域明亮异常。

在藏书阁的昏暗中呆了几个时辰，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这刺眼的阳光，便朝着阴暗处走去。转过几道弯，走到了一个昏暗的角落，这里好像是个死角，终年难见天日，都能闻到些许霉味。

周凌云站在这里，等待着日头西去，思索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自己的书，或者让书选到自己。

灯下之黑，才是真的黑，他呆在这里，只能闻到周遭书本的霉味，什么也看不清。想想还是出去，修炼之后鼻子也灵了，对气味越来越敏感。

刚迈步，却有一丝光亮。黑暗中呆久了，对任何光亮都非常的敏感，更何况现在已入气爽中期，五官灵识早已今非昔比。他低头一看，是胸前那块白玉佩所散发出来的。点点余光，透过他的衣衫，撒在一本书上。

那是一本很薄的书，甚至没有封面，只是一个黄皮壳子，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周凌云抽出胸前的玉佩，心想着玉佩原来是夜明珠做的啊。借着微光，他发现这周围的书架上只有这一本书，落在最深的角落里。

想来这么多年，这里光线不足，来此观书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其他书都被搬走了吧。

只有那本黄壳薄书，躺在最里面的角落，不知是被人忘记，还是被人遗弃。

周凌云也有点犹豫要不要拿起这本遭弃的书，这本书太薄，太破，太平凡了。是呀，太薄、太破、太普通，不如自己吗？一介凡胎！

他拿起了那本又薄又破又普通的书，走到稍微见光的地方。

他翻开了手中的书。

万丈牙山今犹在，不见当年风清扬！

落款的地方写着无崖子。

无崖子是牙山剑宗祖师，这风清扬又是谁？不见当年风清扬，定然是比一千八百年前的无崖子更为久远的人物了。

能让牙山祖师发出如此感叹的，想必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

他继续翻了下去。

第一页画着一幅剑图，一人手握剑诀，剑指苍穹，好像与九天之上的什么东西在搏斗。

第二页依然是一幅剑图，一人横剑当胸，就像在抵挡着上天的雷霆之击。

……

第九福也是一幅剑图，一人站在高山之上，双手以剑插地，俯瞰天下，带着无尽的苍凉和孤独。

周凌云知道，那高山，就是牙山。

一口气看完九副剑图，周凌云觉得脑子有点乱。闭上眼睛，突然觉得无数道剑气，在自己的脑海中冲向全身四肢，五脏六腑。

他赶紧冲出藏书阁，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天池湛蓝色的水中，飘起一朵朵鲜艳的红花，比之远处的桃林更加美丽。

周凌云倒在了天池边。

一本旧书，带着凌厉的剑气，穿越千古而来，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而那本书，握在他的手上，触到日光之时，化为灰烬，好像从来未曾存在于这个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