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雅露突如其来的拜访，倒是令宛宛开心的不行，连忙招呼她进门。

而我则感到有些奇怪。

“班长怎么想到找宛宛玩了？”

曹雅露的眼神慌张了下，回答：“那个、我想和梁宛宛宛同学一起做家庭作业。”

“好啊。”

我点头，去冰箱里取出饮料，为两个小丫头各倒一杯果汁。

“你们好好做作业，有不懂的先自己讨论，实在不会就来问我。”

“好！”

宛宛叫着。

然后侧头对曹雅露说：“快点做作业，我们一起看电视！”

我见状轻轻一笑，出门逛了一圈。

散了会步，再回来时，两个小丫头已经躺在沙发上舒服的看电视了。

“作业都做完了？”我问道。

宛宛摆摆手，示意我别影响她们看电视。倒是曹雅露看见我进来，稍微坐直了身子。

我走到书桌上，随手翻阅了下她俩的作业，确实完成的差不多，也就任由这俩丫头休息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部偶像剧，宛宛天天吵着要看，名字叫作“流星花园”。

是部台湾电视剧。

就我看来也就一般般吧，搞不懂为什么还是小学生的宛宛那么喜欢，看着电视剧里的桥段，我更乐意她去找叶好瞎蹦弹。

时针缓缓推移，看着曹雅露时而沉浸在电视剧里，时而却表现出慌张不安的神情。让我感觉她这次的到来似乎有内情。

我说：“班长，现在离放学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你家里人不担心么？”

曹雅露一惊，问我：“老师要赶我走了吗？”

这叫什么话，我的脑袋一阵黑线。

宛宛一把抱住曹雅露：“papa干嘛要赶走班长？”

“我是担心班长的家里人，你现在还没回家，说不定你家里人会担心呢。”

曹雅露皱起小小的眉头，认命般地叹道：“好吧，我走了。”

这丫头绝对有心事。

走到门口，曹雅露穿着白色袜子的小脚从宛宛那粉兔拖鞋中伸出来，然后穿上自己的运动鞋，蹲下身子系着鞋带。

做完这些后，她一脚踏出门口，一脚还留在家里，突然转头问我：“老师，男生是不是一般都要送女孩子回家呢？”

这话就像一块巧克力蛋糕，砸得我一愣一愣的。

宛宛凑过来一脸赞同地说：“是啊是啊，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papa你看道明寺！”

曹雅露双手手指不安地绞来绞去，窘迫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笑了下，敲着这两个丫头的脑袋说道：“别跟着电视学，走吧班长，为师送你一程。”

“好！”曹雅露大松一口气，“呼——”

“宛宛在家好好呆着，papa有钥匙，别给陌生人开门，知道吗。”

走在路上，薄日西沉，曹雅露家的方向正在那一片晚霞之下，柔和的光辉洒在身旁这个小丫头身上，似乎给她披上了一件金镂玉衣。

过了学校门口，又走出数十米，曹雅露紧绷着的肩膀才慢慢松弛下来，然后又开始抽动，低低的呜咽声，飘散在风中。

我揉了揉这小姑娘的脑袋，温言说：“怎么啦，我的小班长，受人欺负了么？”

“我……我太懦弱了……老师……呜呜……”

我牵起她的手，说道：“怎么会呢，班长可是全班最勇敢的人。”

“才不是。”曹雅露想要挣出我掌心中的手，然而我并不放手，拿出纸巾为她擦了擦眼泪。

“发生什么事啦？”

曹雅露断断续续地说起来。

大致是她说叶好要揍她，本来已经决定正义永不为奴，结果到了放学时，却发觉自己害怕的两股战战，根本不敢出校门，于是跑我这避难来了。

“老师……我是不是太懦弱了？只会告状，根本不配当班长。”

“唔，怎么会呢，你作为班长已经很尽职了，但是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有自己害怕的东西。但这并不是过错啊，只有坦诚的面对自己害怕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勇敢，知道吗？”

“叶好怎么什么也不怕？”

“她也有害怕的东西，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哦。”听见叶好也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曹雅露不由点了点头，感觉轻松了许多。一直以来这丫头都在和叶好较劲，今天居然被叶好一句“你要被打”给吓得不敢出校门，大概觉得是自己成为班长以来最大的耻辱吧。

我摸了摸下巴：“叶好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吓唬你，看来是皮痒了，放心，老师会处理好的。”

曹雅露睫毛还粘着泪水，却又笑起来，对我挥手道：“老师再见。”

“快回家吧，拜拜。”

送回曹雅露，我一人往小学回去，路过农贸市场，微微一瞥，居然看见了刚才曹雅露还害怕的不行的叶好。

她混在一堆孩子当中，不知在一起玩着什么。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时不时就对着旁边的孩子一拳，威势之强，俨然是个孩子王。

我没有出声唤她，而是选择沉默地回了家。

叶好爱用暴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我面前还稍微收敛一些，但一旦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行事几乎无所顾忌。

看来是时候和她谈一谈了。

——

办公室内，我和叶好大眼瞪小眼。

“凭什么！我又没闯祸！”

“这不是你闯不闯祸的问题，”我慢慢地说道，“家访只是想要和你的大人沟通一下，这样才能更好地教育你，知道吗？”

“你不准去！”叶好仍旧那副倔强的模样。

这熊孩子，我还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家长教出这么蛮横的性格。

我沉下脸，说：“叶好，不要以为我不摆老师架子，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叶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看一个叛徒。我知道，一旦冒犯了她心中不可侵犯的地方，我之前和她建立的友谊，随时都会垮掉。

“叶好，老师已经不止一次听见你在班上欺负同学的消息，不提男生，现在就连女生也有人反应你威胁她们。你说说，难道就这么喜欢用拳头解决事情吗？”

“我没有威胁过女生！”叶好如同野兽般对我低吼。

“你欺负过男生了？”

“那、那不一样！”

我站了起来，俯视她：“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你比别人强，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了吗？”

一向刚硬的叶好，眼眶附近忽然开始溢出泪水，这令我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很快就把脑袋转过去，不让我看见她狼狈的模样，也避开了我看向她的目光。

“你什么都不懂……”

我慢慢坐了回来，“就是因为老师不懂，不了解你，所以我才想要做一次家访。”

叶好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却仍旧将声音迫出喉咙：“我不需要你懂，不要你了解！”

话题因为叶好的一再抗拒，根本毫无进展，最后她更是直接转身跑出了办公室，眼角似乎滑过一滴眼泪，落在地上。但却又好像是我的错觉，因为泪水很快在地板上干涸，消失不见。

叶好跑出办公室，撞上了甘维老师，没有道歉，没有止步，更加迅速的逃离了。

此刻的她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忽然缩小了，快要容不下她了。

明明她的需求那么少，为什么却连呼吸都感觉费劲呢？连供给她的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紧接着她感到眼前一阵模糊，很少流泪的她对于这种情况并不适应。但她觉得这是一种丑态，流泪是弱者的表现。于是赶紧跑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泼水洗脸。

在水花中，叶好似乎看见了自己幼儿园时的经历，连忙甩头忘掉这些。起身对着镜子一看，自己好丑，眼眶红红的，跟兔子一样。

回到教室的叶好谁也不搭理，连梁宛宛宛和她说话也没理会。

“叛徒的女儿。”她在心里这样想道。

可梁宛宛宛实在太可爱，金黄色的头发看起来十分柔顺，更是因为崇拜自己，还将头发也理成短发。

“叛徒是叛徒，梁宛宛宛是梁宛宛宛。”这样想道，叶好又恢复了对梁宛宛宛之前的态度。

她不知道为什么梁景会突然提出家访，明明自己表现一直那么好，平日再没去过游戏厅，连作业都按时交。

而对于梁景说的“欺负男生”更是令她觉得嗤之以鼻，那些蠢男生不主动惹自己的话，我才不会动手揍他们呢。

想到这，叶好觉得手又痒了，回身对着茫然的王龙就是一拳，恶狠狠地道：“看什么看！”

王龙迷茫地回道：“我没看你啊。”

叶好又给了她一拳：“为什么不看我！”

陈杰在一旁回过味了：“男人婆，你是挑事吧！”

叶好拳头毫不留情，又砸向陈杰，与此同时，想起电影里一句酷酷的话，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按照正常情况，这个时候曹雅露应该会跳出来了，叶好胸有成竹。

但曹雅露居然没有说我？

叶好有些奇怪的看向曹雅露，只见她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了曹雅露制止，叶好忽然觉得揍人都索然无味了，吼了一声：“别惹姑奶奶，我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