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佟安然才缓过神来,轻轻擦干眼泪,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要把心里的阴霾情绪一并扫去。
佟安然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九点五十八分了,她妥妥地错过了末班车。
深冬寒夜里的车似乎都特别的难打,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连续从她面前经过的几辆的士都提示着已载客状态。
虽说刚入冬,可深夜里的寒风还是带着彻骨的寒意,真真实实的扎进血肉里,呼啸的疾风狂躁地卷着冰冷而来,透支着少的可怜的温暖,寒冷汹涌而无孔不入。佟安然冷得哆嗦的身子搓了搓手,深深呼几口暖气。
“这种鬼天气,连的士都打不到。”话刚落音,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的的士车依然是提示着已载客状态。
她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的士的念头,“算了,还是不等了,就算是跑回去也是一个小时的事情,就当是锻炼身体吧。”
不是因为舍不得花费打的钱,而是她必须要用慢跑来平息自己紊乱的心跳。
还记得他离开的那年,她常常一圈又一圈,漫无目的地慢跑着,最后任由自己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半分。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缓慢,似乎连呼吸也开始停滞不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让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如今却又再泛起涟漪来。
初冬深夜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可她却觉得痛快淋漓,因为在疲惫充斥着每一个细胞,暂时麻痹了心脏位置带来的刺痛感。
白皙的额头渗着密密的汗水,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绯红。她在心底里暗暗庆幸自己今天穿的并不是职业装搭配着高跟鞋。
可她的庆幸感还没有维持多久就彻底被破灭了。
因为她华丽丽地被路旁边的石头绊倒在地,脚裸上涌传上来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喊出声来,受伤的腿剧烈打颤着根本就撑不了身体重量,她只好蹲坐了下来,发现扭伤的脚裸处的迅速变得红肿了起来,她试图轻轻挪动,撕裂般钻心地疼着。
好好地跑个步还能把脚给崴伤了,佟安然只觉得欲哭无泪,她环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约摸着慢跑的话还要半个小时的路程才能到家呢。可如果按她现在这种伤残状况,要回到家估计也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而且能不能支撑到回家还是一个未知数。
她咬了咬牙,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尽管脚裸处很疼,但谢天谢地还好还能走动,隐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这深更半夜的,的士又难打,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佟安然一直都没有回过头,所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一路都跟着一辆黑色的车。
他开得极慢,像是怕被她发现一样,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甩头就走的顾年时在车子里坐了许久,心里的烦躁感并没有得到平复,反而是肆意叫嚣得越来越厉害。本来是想直接驶车回家泡一个热水澡闷头大睡的,但鬼使神差的却把车开到离公司最近的公交车站台。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十点零三分了,离她所说的九点四十分已经整整过去了二十三分钟,看来她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末班车。他静默地坐在车子里,下意识提醒着他应该把车掉头离开,可整个人却像是被人用法术定住了一般,丝毫无法让自己抽身离去。
他看着她哆嗦着身子在寒风中站了许久,接连几辆的士都载满了客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她懊恼得直跺跺脚。他把车窗打了下来,刺骨的寒风瞬间钻进车厢里,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的视线又重新落在那个在寒风中被冷得瑟瑟发抖的人身上,只见她来回地搓动着自己的手,然后放在唇边不断地呼着气,试图让自己变得暖和一些。
深邃冷漠的眼眸里,像一潭湖水激起了涟漪,波涛暗涌。
明知道已经入了冬,天气开始转冷了,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懂为自己多添一件衣服吗?
貌似她已经放弃了等待,因为她开始沿着回家的方向开始碎碎慢跑了起来。
该死的女人!
脑袋是被浆糊给糊过了吗?到底知不知道大半夜的在公路上慢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这样想着,可身体已经不由分说地启动了车子,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她跑得不快,而他也开得极慢。很多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下车把那个女人给抓过来,然后往车子里一塞。
他拼命地压抑着心底涌动着的异样情绪,最终还是极力忍住了。
从她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的心似乎也跟着踉跄摔倒,双手颤抖着急剧刹车,轮胎与油柏马路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后视镜里的脸倏地变得苍白,呼吸急促,胸膛处起伏不定。
深邃的眼眸变得越发沉暗,完美无暇的侧脸像是染上了寒风的冰霜,双唇紧紧地抿着,任由钝痛在心底肆意蔓延。
前方一瘸一拐的身子在昏黄的灯光下被拉得削长,在寂静的深夜里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孤单感。顾年时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止不住轻颤,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死死地隐忍着,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地揪住,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脚裸上传来的痛感似乎越来越强烈了,佟安然疼得再也挪不开脚步来,只好停顿下来轻轻揉动扭伤的地方。本来是想借着轻揉舒缓一下疼痛感,可没有想到,手指轻轻地碰着都会撕扯着疼。
看着漫漫长路,而家根本还不见踪影,沮丧不免会涌上心头来。
许俏出差了,大概后天才会回来。佟安然可悲地发现,在这个无助的深夜里,除了她,自己竟然找不到别人来帮忙。
“佟安然你可真够倒霉的,不但接二连三掉进了姓顾那厮的陷阱里,就连走个路也能把脚给崴了。看来顾年时天生就是你的克星,只要遇上他就准没好事发生。”
佟安然觉得自己也够没心没肺的,这种时候竟然不是嚎啕大哭,相反还能笑得出来。
看来自己的脑袋还真的被顾年时那厮给气出毛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