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

贾江霁咽了咽口水。

尽管在开箱之前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在拆开了层层严密包裹后，看见其中的代价之物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不禁眼角抽搐了起来。

“你说的……活物？”

白色泡沫大箱子里装着满满的碎冰，还有一些生物冰袋在其中维持着低温，防止碎冰融化，而在这沙滩一般的冰堆里，埋着一只只青壳大闸蟹。

“当然的啊。现在它们只是因为低温沉睡了，等稍微暖过来肯定都是活的！反正客服是这么和妾身讲的，如果有死的话记得告诉妾身哦，那样……妾身可是会打差评的哦！”

“完全没有get到我的重点啊！我不是问你大闸蟹的死活这种事啊！”

“就拜托你了哦。”白凌朝他摆摆手，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掩着嘴巴偷笑不止。但并没有离开，只是靠在厨房门口，观摩贾江霁处理这些新鲜的大闸蟹。

贾江霁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这白凌小姐一旦故弄玄虚起来，一般都没有什么正经事。

他把十几只大闸蟹从冰堆里捞出来，放到清水里，这些大闸蟹都被五花大绑着，看不出个死活，贾江霁就先用小毛刷稍稍刷洗一下螃蟹的外壳，不过看起来很干净。这样每一只都处理一下，差不多也都在凉水里缓过来了。

贾江霁轻轻戳了一下蟹眼，看见蟹眼收缩的反应，对白凌小姐回报说：“不用担心，是活的啦。”

“啊，那真是太好了。小黑和小白都期待很久了哦。”

“怎么突然想起买这种东西啊？”贾江霁一边处理螃蟹，另一边在蒸锅热上了水。趁着这种时候，和白凌小姐聊天也是极好的。

从这种层面上来说，贾江霁觉得白凌小姐还是蛮好的人啊。至少没有像某猫和某狗那样待在房间里坐等开饭什么的！（小白表示我是无辜的啊啊！）

“什么叫这种东西！这种叫中华绒螯蟹的生物，在这个时候可是最美味的呢。江霁先生果然是对传统文化知之甚少啊。”白凌靠在一旁说道，“传统文化里可是有九雌十雄的说法。就是说，九月份吃雌蟹的蟹黄，十月份则吃雄蟹的蟹膏哦。虽然现在还早了点，不过小黑他们早就等不及了哦。”

蒸锅里的水沸腾起来，贾江霁这边大概处理好了螃蟹，于是一只只摆在上面。“哦……这样啊。所以说这次白凌小姐买的是雄蟹么？”

“是雌蟹哦。”

“哎？现在难道不是十月么？难道我过了一个假十一长假？”贾江霁说，内心开始怀疑起来。“难怪我觉得那么快就过完了。”

“啊啦，果然呢。江霁先生在传统文化这方面，真是一窍不通啊。九雌十雄里所说的月份，是指农历哦。”

“好吧。”贾江霁把被五花大绑好的大闸蟹放在了蒸锅上，一只只青壳螃蟹仰面朝天。

“江霁先生为什么要这么放呢？”

“这样蟹油和汁水不会在蒸的时候流掉啦。”到了自己比较了解的领域，贾江霁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局。

“但是这样看着一点都不好看啊，而且很不雅啊。”

“喂，死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雅不雅的问题啊！”贾江霁吐槽过后，又恢复了科普帝一般的形象，“总之呢，如果以后白凌小姐自己做的话，也可以这么试着把蟹子的脐朝上蒸蒸看啊，味道会更好的啦。”

“不。我从来不做饭。”白凌小姐抬起汉服衣袖掩着嘴巴，一脸冷漠。

“为什么啊？”

“君子远庖厨。”白凌淡淡地说，一脸高冷之气。

“古人所说的君子是不包括女孩子的吧？”贾江霁满脸黑线地吐槽。

“时代不同了嘛。小黑！准备吃饭了呢~~吃饭吃饭。”

————

“对了，白凌小姐。”

“嗯？”正在以刀叉肢解螃蟹，拆出蟹肉与蟹黄的白凌抬起头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简直像是一个熟练的外科医生在做手术。

吃的那叫一个儒雅。

古文修养捉急的江霁还是想到了一个词叫“庖丁解牛”的。

再看小黑和小白就直接舍弃了餐具，完全用手抓了，不过贾江霁觉得她们两人的吃法才是正常人选择的吃法吧。

房间里充满着那种吸溜蟹壳内空腔声，带着濡湿的十足汁水感。

“神庭县的中学，真的有什么灵异传说吗？”

“有的哦。”白凌把一块白嫩的蟹肉放进嘴巴里。“或者说，哪个学校……不，哪里没有灵异传说呢。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强烈的念想，就会存在灵。不过妖魔之流的，都是游荡在世间，可遇不可求的哦。”

谁会想求妖魔什么的啊？！

“我问的是真的那种啦。”贾江霁问，“就是，真实存在的。灵异之物。”

“也许有吧。毕竟学校是个很混乱的地方呢。虽然秩序井然，但也越是这样的地方，人们的心里会忍不住思考，如果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就好了。比如恐怖电影里那种做不出考试题来就会被杀掉的杀人游戏什么的。”

“真的会有那种逼死学渣的鬼灵吗？”贾江霁满脸黑线地吐槽。

“其实到处都是一样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当人们的心声交汇在一起，产生强烈的共鸣，就会生成灵这种东西，它会把所需要之物聚集吸引过来，所以鬼宅在都市传说的大肆渲染之下，也多半会越来越阴森恐怖。”

白凌淡淡地一笑，在小碟子里斟了些红醋佐餐，雪白的蟹肉浸在醋里，染上了一抹红酒般的深色：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偷天阁也是这样的存在哦——收取代价，完成愿望，一得一失，其实在天道的平衡法则里只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而已。而妾身与这偷天阁从这种交易中真正得到的东西，就是那个……对愿望极度渴望而生成的灵呢。”

“原来是这样啊。”

听起来倒还人畜无害，也完全不像是奸商的样子。

“啊啦。江霁先生不是刚刚开始普通的校园生活嘛。为什么又打听起灵异的事情了？”

于是贾江霁把萧姗姗下午和他说的那个馊主意——要组织一个什么神庭高中妖异事件侦查社的事情说给了白凌。

“那不是很好嘛？”白凌问。

“对啊对啊，小鬼，这社团很适合你啊。或者说你是每个灵异现象侦查社团都必备的镇社之宝呢！”小黑也跟着插嘴。

“啊啊，学校生活，真是好呢。听得我也好想去玩玩啊。”小白说，一边扯下一只蟹钳。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熟练啊？

“可是我不希望……”

“不希望和灵异事件，和这些不科学的事情扯上关系吧？”白凌说，一边叹了一口气，“江霁先生是小孩子么？只有小孩子才总是想着逃避责任。江霁先生身为管理人，可绝对不可以怠惰哦。”

循循善诱的样子简直像是苦口婆心的监护人。

见江霁没有继续说什么，白凌又继续说：“神庭高中的话，确实很有可能的哦。从堪舆学的角度来说，处在大地的阴之脉上，很容易滋生阴气与负面的想法。再加上，学校营造了人工湖。水是阴性之物，又是从地下河引的活水，作为人工湖的源泉。地下河的水……可是至阴的东西呢……”说这话的时候，白凌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诉说一个什么秘密，反而把气氛搞得神秘兮兮的。

好像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呢。

“……当然了，这种影响其实是因人而异的，堪舆学这种东西，也可以说是没什么用的迷信啦。”她话锋一转。

“所以完全等于没说啊！”

“不然的话，难道地下河是幽灵聚会的水下游乐场吗？”白凌的反问让江霁无言以对。

然而接下来，白凌的脸突然朝他凑近过来。

她的脸与他距离得很近，他能清楚地看见白凌的这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也许是出于某种古怪的错觉，贾江霁觉得她这双黑色的双瞳深处，有隐约的紫芒透出。

“但是……最近还请小心行事。江霁先生在的话，也许真的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