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关了门的老面早餐馆内，吊在天花板上的老式电风扇呼呼转动着，看似随时可能掉落。电风扇下面摆着几张塑料桌，于老面站在一张塑料桌前，身后放着一张木椅，但他没有坐下——他刚从椅子上跳起来，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视，忘了要坐回去。

老旧的电视机画面模糊，正在播放衡来队对抗近江队的现场直播，此时两队比分为2:1，近江队落后一分，正在拼尽全力组织反攻，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比赛已进行到最后五分钟，如果不能抓紧时间扳回一分进入加时赛，这场比赛就将以近江队的失败告终。

从进攻势态来看，作为主场队伍的近江队没有失去信心，观众也一面倒地为他们加油，现场解说也调动起了情绪，倾尽全力以极高的语速进行讲解，并对近江队这次进攻表示了期待和乐观，认为近江队有很大希望打进加时赛。

球赛解说员分析的有条有理，头头是道，以于老面多年看球的经验来看，解说员的话不无道理，但不知为何，于老面对近江队的绝地反击竟没有多少期待，甚至内心深处，于老面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和惶恐，因为他回想起昨晚遇见的那个神秘少年曾对他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衡来对近江，三比一，明天晚上在你的早餐店等我。”

赛场上，意外突发，近江队一名球员传球失误，被人截断，球权转到了衡来队手中。

衡来对立刻开始反攻！

近江队正处于全面进攻的状态，一时很难组织起有效防御，而衡来队的队员对这次传球失误似乎早有准备，拿球之后配合默契，天衣无缝，迅速逼近球门。

“呼，呼——”于老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胸口起起伏伏，喘气声大得像风箱，昏暗灯光下，安静的早餐馆里除了于老面的喘气声，就只有球赛解说员激动的讲解声。

一大串球赛术噼里啪啦，语机关枪似的从讲解员嘴里喷出来，语速太快以至于根本听不清，于老面就只能听到最后一句话。

“进了，球进了！球进了——”讲解员歇斯底里地大喊，“裁判已经吹响终场哨声，衡来队以3比1的比分，顶着客队压力，大胜近江队！”

“三比一，三比一……”于老面向后退了一步，脚底打滑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刚坐下，卷帘门外传来了“笃笃笃”三声敲击声，听声音不是敲在门上，而是敲在门边的墙柱上。

听见这敲击声，刚坐下的于老面又蹭的一下跳了起来，犹疑着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因为他不知道来的会是谁，是昨晚那个预知到比赛结果的神秘少年，还是上门催债的打手？

“开门。”

清冷的声音传进餐馆里，于老面听清了，这是那个神秘少年的声音，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边，拉起卷帘门后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张望，大有见势不妙就立刻撒丫跑路的架势。

林修看见于老面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差点笑出声，压住笑意后进了门，前脚刚跨进去，于老面后脚就把门又拉下来，生怕有催债的找上门。

“店里有没有其他人？”林修四处打量了两眼，问道。

于老面马上回答：“没有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您坐……”

说着，于老面把自己坐的木椅搬到林修身后，满脸赔笑。

林修没跟他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斜眼瞄着于老面，问：“比赛看完了？”

“看完了。”于老面抹了把额头细密的汗珠，脑子里心念急转，思考着这是唱的哪一出。

“赢了多少？”林修又问。

“啊？”于老面愣了愣，一张老脸马上皱了起来，像个苦瓜，“哎，我没下注，我，哎，哎呦，我这……”

话说不下去，于老面竟猛然扬起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不是做姿态给林修看，而是真的内心后悔不已。

昨晚于老面听到那句话时，并没有往心里去，就算有些猜想，也没有多少把握，更不敢拿自己的最后家底去赌。

到现在比赛结果出来，证明林修的预言完全正确，于老面自然追悔莫及，要是他敢赌一把，把剩下的家当全部拿去压住，买一个三比一，那赔率多少？今晚就能翻身！

林修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于老面是个赌徒，不是个智障，怎么可能听他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拿家底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

但现在，这个预言不再是虚无缥缈，而是成为了现实，而且林修的预言可不是猜胜负，而是直接说出了最后比分！

现在于老面对林修，不说五体投地，至少是个敬畏十分。

“呵呵。”林修听了于老面的话，没有其他反应，不慌不忙问了一句：“明天赌哪一场？”

于老面的动作当即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林修，显然理解了林修话中含义。

“明天，没球赛……后天！后天恒大对尚景！”于老面喊道。

“五千。”林修点了点头，报出一个数字。

“什么？”于老面本以为林修又要预言明天的球赛结果了，却没想到林修说了句“五千”。

林修微微一笑，说：“五千人民币做定金，我会提前告诉你后天那场球赛的结果。球赛结束之后，你赢的钱跟我对半分。”

听着这话，于老面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骗局。可是，骗子哪来的能耐能提前一天预知到球赛的结果呢？难道说有内部渠道？

于老面一直就听说国内踢假球的现象严重，很多球赛的过程和结果早在比赛前就已被大佬们定好，从今天近江队最后一次反攻时的失误来看，这确实很有可能是一场人为操控的“意外”，是一次假球！

但是，如果能有这种内部渠道，犯得着去诈骗吗？随便找个地下赌场，赢的不是更多，而且更方便？

“这个，您，是不是有内线？”于老面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林修却不接招，所谓言多必失，既然不懂行情，就不能多说相关的话，否则要是露了馅，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怎么，你不想赢？还是怀疑我？”林修冷哼一声，站起身作势要走，“无所谓，我可以找别人合作。”

“别别别！”于老面赶紧拦住林修，露出一口黄牙，赔笑道，“别，这位小兄弟，我想赢，也不敢怀疑你。五千是吧？我马上就拿来。”

于老面知道自己的手气如何，十赌九输，欠的赌债根本不可能还的上，还有借的高利贷，每天都在利滚利，早晚有一天这外债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把他压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抓住这次机会，搏一把！如果真能成，就能彻底翻身！哪怕是被骗了，或者成不了，那也只不过是稍微加速一下灭亡的过程而已，没有外力帮助，就算多了这五千块，他于老面也翻不了身。

当下，于老面跑进后厨，打开碗柜，从一个铁饭盒里取出了一沓厚厚的大红色纸币，从里面点出了五十张攥在手里，跑回林修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