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中离二中并不远，王猛车开的又快，几分钟时间就到了地方，林修跳下车，道了声谢，右手下意识地往裤兜里放，要从里面掏零钱，但想了想又止住了这个愚蠢的动作。

现在王猛把他当朋友，坐朋友的车还给钱，这不是羞辱人么？林修知道自己如果掏了钱，王猛不但不会接，还会感到生气。

“这是你家？”王猛左右看了看，只有几家关了门的店铺和十九中的大门，疑惑地问道。

林修摇头道：“不是，刚说了嘛，我来找个人，有点事儿，一会儿才回家。”

王猛点点头，踩下固定架，摘了头盔，说：“那我在这等你，一会儿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去了。”林修摇头说，“王大哥你快回家休息吧，像你这么日夜两班倒，伤身体啊。”

王猛挠了挠头，从裤兜里取出手机，说：“那行，那你电话号码给我留一个，等我下个月工资发了，我立刻把钱还你。”

林修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目送着王猛离去，随后谨慎地绕了一小段路，左右观察，确认没有人在附近观察后，才走到老面早餐馆，轻轻敲动卷帘门。

于老面一直就在里面等着，此时林修一敲门，马上就拉起了卷帘门，贼眉鼠眼地探头张望着。

“没人。”林修说了一声便低头走进门，心想这于老面这么怕人催债，也不知道早上是怎么做的生意，或许这两天他根本就没开门做生意。

“白先生，白老板。”于老面赔着笑，目光落在林修脚上。

虽然林修早就换了校服，但脚上穿着的帆布鞋没换，这双帆布鞋穿了有快两年时间，已经洗的泛白，边沿处有些许破损。

“嘴不要乱张，眼睛也不要乱瞟。”林修不动神色地坐下，把脚伸进桌子底下，问，“钱呢？五五分，不要耍滑头。”

林修相信于老面不会耍滑头，因为于老面不是蠢货，只要有林修提供情报，以后想赢多少都不是问题，怎么会在分钱的时候偷奸耍滑，万一被林修发现了放弃跟他合作，岂不是比杀鸡取卵更蠢？

“是是是，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于老面一路小跑跑回了厨房，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塑料袋，从塑料袋的变形程度来看，塑料袋里面的东西颇有分量。

“白老板，这是您的。”于老面弯着腰恭恭敬敬地把塑料袋放到桌子上，笑的要多灿烂有多灿烂，他这辈子就连对他亲生老爹都没有这么孝顺。

林修点了点头，打开塑料袋一看，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里面装的全部是一沓沓用白条包好的百元大钞，每一沓的厚度大概有林修上次收到那五千块的两倍，应该是一万一沓，而这塑料袋里，装了十沓！

十沓！

十万块！

有那么一瞬间，林修忘了呼吸。

十万块这个数字对于林修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以老爸老妈现在的平均收入水准来看，两人每个月大概能有将近五千的收入，那么他们需要不吃不喝不做任何消费，工作二十个月，也就是近两年的时间，才能攒下这十万块钱。

但人是不可能不吃不喝的，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交水费电费和林修的学杂费，再算上各种家庭支出，老爸老妈每个月只能存下不到两千块。为了给林修存下读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父亲林松已经很久没有抽过好烟，没有喝过好酒，但就算如此勤俭节约，他们这么些年也才存下了七八万。

而现在林修眼前就摆着整整十万，只要伸出手，就能拿走这笔巨款，如此梦幻的感觉让林修一下子无法适应，呆呆地看着塑料袋，目光没有焦距。

于老面见林修反应不太对，以为林修对塑料袋里的份额很不满意，赶紧解释道：“白老板，我本金不多，而且我，我没敢全部拿去下注。所以只赢了二十万……白老板，要不，六四分？您六我四？”

于老面面色发苦，但不敢让林修不满意，现在林修在他眼里可是位浑身散发着金光的财神爷，他岂能让财神爷不满？

“不必。”林修抬手制止了于老面转身去取钱的念头，提起塑料袋塞进了自己的书包，做这个动作时林修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换了校服，但却依旧时刻背着书包，因为书包里装着未来日记本，他必须随身携带。好在这是纯黑色双肩包，看起来不是很像学生的背包，倒更像商务电脑包。

“于老面，你怎么压的注？赌输赢还是赌比分？”收好钱后，林修冷声问道。

于老面见自己不用再往外送钱，松了口气，回答道：“我直接压的比分，这样赔率高，赢的钱多。”

难怪于老面能赢二十万，林修心想，赌博这件事，只要运气足够，就能一夜暴富，抵过别人辛勤几年甚至几十年，难怪会有那么大的魅力，让那么多赌徒赌上了瘾，赌红了眼，赌到倾家荡产也不回头。

“以后不要这么压注了。”林修皱眉，说道，“如果你总是赌比分，而且总是能赢，别人会怎么想？”

于老面张了张嘴，嘟囔道：“应该没人会注意到我。”

“就算别的赌客不注意你，难道赌场的人不会注意到你？你每次都从他们手里大笔大笔地赢钱，他们会注意不到你？钱赢的再多，也得有命花。”林修意味深长地看了于老面一眼，沉声说道。

于老面只是赌性成瘾，一时冲昏了头脑，并不是傻子，现在听了林修提醒，细想之下才知道后怕，吓得浑身一哆嗦，立马回道：“我明白了，白老板，以后我不压比分，只压输赢。”

“不。”林修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

“呃，那您的意思是？”于老面不解地问道。

“偶尔可以压比分赚一票大的，但平常我没有给你提供情报时，你也可以去碰运气赌赌比分，输一点钱无所谓，你明白吗？”

“噢，明白了！”于老面恍然大悟，“故意输几回，排除嫌疑，让他们觉得我就是喜欢压比分，让他们以为我赢钱的时候就真的只是撞了运气。”

“嗯，对。另外，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亲戚来帮你，不要老是用一张面孔反复出现在同一家赌场里，不然傻子都知道有问题。”林修接着说道。

于老面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明白，我明天就去找人。”

“嗯，最后，欠人的钱赶紧还了，不要让别人总盯着你。”林修说完便挎起包，“开门，我走了，下次比赛，电话联系。”

于老面没有废话，客客气气送林修出了门，等林修走远了，才换上一副乐呵呵的表情，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端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盘皮蛋，打开电视，吃着喝着，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回想起几天前被人追债的时候，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