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疤哥手里缴获的是一把很重的手枪，散发着枪油的味道，发蓝已是斑驳不堪，枪身上篆刻着一行编码数字，已识别不清，膛线几乎磨平。因为不懂枪支结构，林修只能看看枪口，不知道怎么拉下枪机检查弹匣，不过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把很老的枪。

这确实是把老枪，林修认不出型号，只依稀记得这种手枪在早年的香港电影里曾经出现过不少次。如果有识货的人一看便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五四式，以前苏联TT—33式手枪为蓝本设计的51式手枪改进型。它还有个别名，叫大黑星，当年就是这东西打的香港黑道魂飞魄散。

想了很久，林修最终决定，如此烫手的东西不能留在手上，不过林修也没打算交给警察叔叔，引火上身的事情林修可不做。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这枪给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说不定哪天还能派上用场，如果没有用处的话，那就让它在一块无人知晓的土地里沉眠，永远不见天日。

趁着黑豹还在处理善后工作，林修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看天上日头都是下午了，还没去学校，想必已经有老师联系了爸妈了解情况，还是早点打个电话报一下平安，让爸妈不要担心。

可翻来翻去，林修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放在裤兜里的两部手机都消失不见，肯定是疤哥小二他们把手机给搜出来扔了。林修本想用疤哥的手机打电话给爸妈，可转念一想，这手机号是疤哥用来和任天南联系的，最好还是不要打给家里。于是林修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准备等回市区了再给爸妈报平安。

黑豹在屠宰场忙活了好久，分四次扛着麻袋和铲子上山，又弄了几个小时才终于完成善后工作，屠宰场后面那山常年无人，连个护林员都没有，就算有什么会把疤哥和小二的尸身翻出来，那也是山上的动物刨食。

等到处理完后，黑豹扛着后备箱里的半桶汽油往屠宰场里均匀泼洒，而后放下桶子，摸出一个打火机，正准备点火，林修喊住了他。

“你干嘛？”

黑豹转头一看，林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把这地方烧了，大火烧完，什么证据都难找。”黑豹说。

林修却不同意，摇摇头说：“他们选这地方不就看中这荒无人烟，没人关注么，你放这么一把火，隔着好几里路都能看见，说不定一不小心还把后面矮山坡上的树林给点着了，到时候会吸引到注意，万一有人上山把你埋的东西翻出来了？不用放火，就这样吧，走，带我回市区，你应该会开车吧？”

“你说的也对。”黑豹点点头，“会开，钥匙我都拿上了，走吧，回市区。”

林修拉开面包车车门，坐上副驾驶座，黑豹钻进驾驶座，麻溜地把车钥匙插进去拧动，发动面包车。

“直接回市区？”黑豹打着方向盘，一边调头一边问。

林修摸了摸肚子，说：“嗯，直接回市区，要是路上看到餐馆就先停下来吃点东西，我有点饿。”

黑豹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两下，心想这家伙手上才刚添了两条人命，屁点反应没有，居然还有心情吃饭，肯定不是第一次杀人，搞不好是个隐藏的极深的变态狂魔，那个任天南惹上这么一尊杀神，真是厕所里提灯笼，找死。

林修没有关注黑豹的神情变化，两眼无神地盯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杂草和荒田正在视线里渐渐远去。

“给我火机。”林修突然说。

黑豹把收到裤兜里的打火机摸出来扔到了林修手上，林修掏出烟盒，抽出一支扔给黑豹，又抽出一支放到自己嘴里，学着学校里那些厕所里偷偷吸烟的同学，把打火机凑到嘴边，用泛着红色的火焰点燃烟头，深深吸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钻进喉咙里，呛的火辣辣的，让林修气急败坏地把这一口烟雾喷了出来，止不住地咳嗽。

“第一次抽烟？”黑豹瞥了林修一眼，感到意外，暗自猜测这是不是在用抽烟来舒缓情绪。

林修不作回应，把打火机扔回给黑豹后又吸了一口，这次林修吸得很慢，很轻，隐藏在苦味下面的烟草独有的醇厚香味开始在口腔和肺部弥漫，让林修忽然有种放松的感觉。

难怪老爸每次遇到烦心事都会点一根烟，或许在生理和心理上抽烟真的能舒缓人的情绪，林修心想。

其实杀死疤哥和小二，林修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但心里却沉甸甸的，在肾上腺素的作用效果过去，情绪恢复平静之后，林修心里又涌起后怕。

如果警察发现了怎么办？如果警察查出真相怎么办？如果警察来抓他了怎么办？难道要像这个黑豹一样亡命天涯？

林修知道，凭着未来日记本，他可以轻易躲避警察的抓捕，逍遥法外，可就算他能跑的了，总不能带着爸妈，带着洛萧一起跑吧？一旦走上逃亡的道路，就永远无法回头，这是林修无法接受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修瞄了黑豹一眼，目光阴冷。

“就算我被条子抓了，关于你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黑豹没来由的突然说了一句，好像察觉到了林修的杀意。

林修没有回应，黑豹又继续说道：“只要我被抓了，肯定是死刑，我在平城弄死的那几个渣滓都不是小角色，他们家里人想尽办法要弄我呢，什么坦白从官戴罪立功那一套对我都没用。横竖都是死，我怎么会配合狗日的条子。”

听这语气，黑豹似乎对警察有着极强的抵触情绪，甚至是憎恶情绪。这不奇怪，他妹妹那个案子就是当地警方办的冤案，黑豹会因此仇恨警察，再正常不过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公安机关那么多人，总难免蹦跶出几个坏鸟。其实警察也有好人，林修觉得自己遇见的那几位警官就很不错，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对黑豹说。

“吭吭吭”

一阵怪异声响从彻底传来，面包车不知是出了什么故障，冒出一股刺鼻的青烟，随后停在乡道上，趴窝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