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转头看了眼高明，高明微笑道：“可以啊。小同志，这边请。”江让忙道：“哪敢哪敢，请。”

门重新关上，蒋之忽然直起上身，胳膊支在桌子上，目光直直的看向王队。

问他“王队做队长有20年了吧。”

王队笑道：“快了。”

“请问王队，刑事案件的追诉期是多久？”

王队有点蒙，觉得这和这件案子无关，但还是回答了。“一般来说刑事案件立案了就不存在追诉期了。”

蒋之追问:“如果当时案子破了呢。”王队又笑“案子破了还要什么追诉期？除非……”蒋之直视他的眼睛。

“除非。”王队这才觉出了什么，直起身回看蒋之的目光，觉得莫名的熟悉。在哪里见过这个眼神？在哪里？电光火石，思绪如列车飞驰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场葬礼上，就是这个眼神，穿过拥挤的人群直射心灵。王队恍然大悟，再去看蒋之，此时他已收回了目光。安静的喝着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自然的几乎让王队以为刚才是一个幻觉。

蒋之卷宗读完，微笑着问王队。

“恩，差不多了。王队，咱们也去看看尸体吧。”

王队抱着自己的胳膊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起了身，蒋之跟着一起站起来了。

“嗯，走吧，正好有些细节和你说说。”

高明和江让坐电梯下到负二层，由门卫带着一起去停尸房，两人都是人体迷。家庭情况相似，有很多共同话题。高明严谨但不死板，江让单纯却不矫情，一路上两人从大学第一堂解剖课聊到法医工作，觉得有说不完的话题。

这让江让想起了大二时，心理学教授说过的三三定律。所谓三三定律就是说十个人里，有三个人是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不会喜欢你的，还有三个是你怎样他都无所谓的，另外三个是不管你怎样都会喜欢你的。从那以后，江让就一直在想剩下的一个空位是给谁的。直到今天碰到高明，他才觉得这个人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相信在未来的时间里，他们会相处的很愉快。两人无话不说聊的很欢，一直到门卫哗啦哗啦打开了停尸房的大门，冷风吹到身上时，他俩才想起来，还有工作没完成，忙套好身上的解剖服，一起进到了停尸房。

门卫拉开了昨晚刚放进来的尸体，把钥匙留下来，就转身出去了，没人想和两个兴奋的法医在停尸房里聊人生。

夜幕降临，停尸里依旧灯火通明，机器运作的声音愈发明显。高明和江让已经把樱子送了回去，此刻在一旁整理笔记。而王队和蒋之还站在停尸床前，就几点疑问展开讨论。蒋之的分析比王磊想象中的要尖锐，几乎是一瞬间看穿了所有遮挡的迷雾，简单的几点，就给定下了接下来的侦查方向。但王队对此稍有意见。他抱着胳膊问蒋之:“我们派出了大量警力，把这几个女生的人际关系都查遍了，根本就没有共同点，你现在一来就说有共同点，那你说说，共同点是什么？”

蒋之身体向前微微倾斜，王队以为有什么不能让人听到的内容，也跟着凑了过去。只见蒋之嘴唇微动，轻轻说了两个字。“清吧。”王磊一口气没顺好呛到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你说什么，清吧？”

蒋之看着他的眼睛。

“没错，其实基层同志搜集上来的情况很好，很全面。她们除了年龄，身高，长相这些外在因素很相像以外，还有一点也是一样的。她们的消费层次！资料显示她们的家庭条件都很好，父母都是大忙人或者不在身边，而她们都是还没进入社会的高中生。所以她的的消费层次和消费区域也基本相同，资料里反复提及一个地点，就是东城区的一家叫白昼无梦的清吧。据我所知，这是一家清吧最大的特色是精美的甜品和cosplay。而且每一份甜品的价格都是外面普通甜品的2到3倍，却从不缺客人。每周末的电影造型cos，都深受附近学生的喜欢。所以……”

王队深表疑。“所以？”

蒋之清亮的眼神中难得的闪过一丝狡猾。

“没错，看来我们要去会会这家店了。”

王队这一想觉得他说的还真是有道理，正好今天是周末，既然有了突破不如趁热打铁，一起去探探情况。

于是他点点头和蒋之说：“不错，那我们现在去那家店看看吧。”

“好啊。”

问完了蒋之，王队想起来旁边高明和江让也没走，于是顺便问了他们俩一句。

“老高，小江，那个我们现在要去东城区一趟，你们俩要一起吗？”

江让转过身赶紧点点头。

“当然，师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王队笑笑没说话，又问高明去不去。

高明抬了下眼镜摇摇头说：“我就不去了，正好今天时间早，我去给雯雯辅导辅导英语，快考试了不能再让她玩了。”

“那行，那你就辛苦点，等忙完这一阵我请你们喝酒。”

看江让蒙了，高明跟着解释。“雯雯是王队的女儿，今年升高二了，英语不行，得抓点紧。”说完对江让温柔一笑。江让恍然大悟，难怪啊。从办公楼里出来，高明和他们道了别，开着自己的白色越野离开了。剩下三人在停车场会合后，上了蒋之的白色别克，一同驱车过桥去东城的白昼无梦。

蒋之开车，王队坐在副驾驶，江让坐到了后排。一路上三人默契的沉默着，车里的气氛稍稍有点尴尬。江让偏过头望着漆黑遥远的水面，轻轻哼起了调子。王队支着耳朵认真的听着，好像是一只曾经的老调，心里纳闷着。

“好听吗？”开车的蒋之突然开了口。

“啊，挺好，挺有特色的，”王队笑着回了一句。

蒋之看着前方的路，解释说：“他就喜欢这支歌，上大学的时候就听他唱，刚开始我也觉得调子太老了。后来习惯了，几天听不到都会不习惯。”难得的笑容。

王队看着蒋之侧脸，一晃而过的路灯下隐约可见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王队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忘记了是谁说过，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他十分认同这句话，不是逃避责任，虽然工作很忙，但自己一直努力扮演好爸爸的角色。不过自己太老了，那颗小男孩儿的心已经被藏到身体的深处，保护起来了。不过对于蒋之，他还要再多些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