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昕的忐忑不安中,消息再次传来。孔有德抵达吴桥时,因遇大雨春雪,部队给养不足,士兵抢劫哗变。孔有德的士兵强抢了吴桥王象春家仆,关系激化屡有摩擦,县人皆闭门罢市,不给孔有德提供粮草供应。
两天后,戚夫人让秦小山带来消息,孔有德在吴桥发动叛变。另外秦富和张成和五百秦家子弟已安置在戚家军军营,安心训练,伺机待动。
云昕不知道历史上孔有德是在吴桥发生的兵变,还以为是在登州发生的。
兵变已发生,现在离登州尚远,一时半会儿过不来,现在还可以筹划,朝廷也应该有所布置,云昕稍微放了点儿心。
云昕又给徐光启去了信,直言对登州形势十分担忧,恐孔有德不久就会杀向登州,希望朝廷尽快平叛,以免生灵涂炭。
云昕首次启程去了府城,和王天书秦牧见了面后,求见了吴维城。
吴维城已是满面倦色,这几个月,王天书多次和他明里暗里说孔有德可能兵变,将危及登州,他都不屑一顾,认为是杞人忧天。
王天书和秦牧暗地里打探驻军,和戚家军接触,他也一清二楚,他甚至想如果王天书他们再过分,他就要上疏弹劾了。
他这个举人出身的知府在进士出身的同知面前,是说不清的别扭。
但近几天坏消息不断传来,孔有德兵变了,他说不忧心那是不可能的。
云昕也没空闲扯,直奔主题:“吴知府,我是为孔有德兵变而来。”
“孔有德离此甚远,我登州并无危及,况有孙巡抚统筹,登州驻军在此,恭人对此有何异议。”吴维城不露声色地给了云昕几句。
“吴知府就这么肯定孔有德不会势大,兵逼登州,登州守军就一定能扛得住!”
“驻军耿仲明还是英勇善战的,他是和孔有德一起被孙巡抚招降的,耿...啊!”
吴知府说到这儿,自己也不禁”啊”了一声,耿仲明和孔有德有旧,他怎么忘了。
“反了一次,就能反了第二次,真等孔有德兵临城下,耿仲明反水,你吴知府将如何自处,你也要投降嘛!”
“我,我深受皇恩,怎能坐那乱臣贼子,我引颈就戮!”
“哼,想死,那这一州百姓哪,家破人亡,生灵涂炭,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云昕气的逼问吴维城。
“那,现在怎么办?”
吴维城一时方寸大乱。
“吴知府,我们同在登州,州在我在,州亡我亡,我秦家虽都是山野村户,但今年也组织人手练兵自保,戚家军和我同在登州,关键时刻也能助我一力。吴知府现在要做的就是联系州中大户家丁组建卫队,多一分自保之力;要尽可能争取换掉驻军,最好能要向朝廷求救,让戚家军回护登州。”
吴维城也回过神了,‘恭人言语,醍醐灌顶,我这就向孙巡抚奏报,再向朝廷求援。”
“天书,你给京里族叔去信,让他在兵部周旋。我也给徐阁老写信,向他求助。一会我去戚家军一趟。”云昕吩咐道。
“徐阁老和王侍郎能出面,我们又多了几成胜算,一会儿,我随恭人去趟戚家军。”
吴维城拱了拱手,随后进书房写奏疏。
下午,吴维城、王天书、秦牧陪着云昕来到戚家大营。
这里是戚继光的故居,在登州城外,离城不过二十来里。
戚兴国已经五十多岁,和戚夫人爽利性子不同,他是个文人书生的样貌,对云昕还有些客气,对吴威城等人带理不理。
云昕郑重道谢:“戚将军对我秦家子弟多有关照,云昕再次深表谢意!”
秦牧在旁也跟着行了一礼。
戚兴国微微点了点头,冲云昕一摆手:“恭人无需多礼,屯田里春玉米已经大获丰收,秦家能把高产种子送来,还派专人指导种植,恭人便是我戚家军的衣食父母,我戚家能为恭人效命责无旁贷。”
又朝秦牧摆摆手,语气稍平缓说:“你也是秦家子弟,那就不用拘礼了。”
众人气氛稍缓和了些。
戚兴国苦笑着开了口:“大家到我这来是为了孔有德兵变的事吧,要是不及时平乱,最多半年孔有德就得进逼登州,占领登莱二州,他才有根基,胶州湾这块地方是有利地势,他不可能放弃。”
“最多半年?”
“要是快的,不出一两个月就得反回来,也许年前就能赶到,而且登州驻军耿仲明必反。”
吴维城坐在椅子上,倒吸口冷气,如果云昕说登州危矣,他还只是焦急,可现在戚兴国说,那就是给登州判了死刑。
“昭勇将军,你可要救登州一救啊!”
吴维城也顾不得尊卑礼仪了,就要跪下磕头。
戚兴国忙搀起了他,现在文贵武贱,况且戚家军正是落魄之时,哪敢受四品知府的大礼。
“我戚家早已不复当年父祖的荣光,现在只是些旧部军户,人数也不过几千,长期坚持训练的军事不过千余,况且这些年朝廷克扣军饷,所得不过三四成,将士们都吃不饱,不得已一次次裁军,现在亲军都裁了一部分,已经有负戚家军的威名了。”
戚兴国叹了口气。
“戚将军,那些军户是否操练,集训一段时间战力会如何?”云昕问。
“军户也都有底子,操练起来倒是可以一战,只是粮食吃紧,供养不了这些人。”
“戚将军,我还有近万石粮食,我秦家子弟消耗还有剩余,可以供应大营,我这还有一万两银子,给这些军户发下军饷,可好?”
云昕边说边从随身装饰包里拿出一打银票,递给戚兴国。
“府衙也能余出些粮食,我回去就调拨!”吴维城也表态。
“好,我戚家军绝不会袖手旁观!”戚兴国这算表态了。
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大家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云昕还提议吴维城上书可以提出戚家军的粮饷由登州上缴粮税就近解决,不用朝廷一层层下拨,实际上就是减少克扣环节。
云昕自己给徐光启写信也要争取一下,王侍郎那也得提提,因为这涉及到和兵部争利。
戚兴国现在对云昕可是慢慢的感激了,云昕如果筹划成功,戚家军就能借机崛起。
秦家这五百多人还是在戚家军训练,云昕回去安排送粮,往京城抓紧送信。
局势越发严峻,孔有德叛乱,朝廷并没有及时派军镇压,已愈演愈烈。
云昕一天天盼着朝廷的回信,进入十月还没得到答复。
这两天得到线报,孔有德倒戈杀回山东半岛,逼近临邑。
不能再能了,云昕给徐光启去了急信,言道孔有德反攻山东半岛,登州危矣,望朝廷准戚家军平叛,登州府衙自筹粮草供给。
同时吴维城,王天书的奏报和急信也相继发出。
朝堂上
一干大臣争论不休。
两个月前,孔有德在登州发动吴桥兵变,自号都元帅。
广东道御史宋贤上疏抨击山东巡抚余大成、登莱巡抚孙元化:“登莱抚臣孙元化侵饷纵兵,贪秽已极。其所辖士卒,数月间一逞於江东,则劓截主将;再逞于济南,则攻陷城池,皆法之所不赦者。”.
广西道试御史萧奕辅指责孙元化放任孔有德,批评张焘“卸罪於波涛,借词于风汛”。
孙元化上疏自辩,孔有德不过是士兵哗变,山东可以控制。
首辅周延儒偏向孙元化,朝廷没有派兵,让山东自行处理。
当时叛军离登州尚远,徐光启和王洽对登州的求救都没有放在心上。
云昕他们急信传到徐光启和王洽手里不过两天,还没来得及和周延儒商量,朝廷八百里急报就到了,孔有德倒戈杀回山东半岛,连陷临邑、陵县、逼近商河,叛军势不可挡,一路向登州进发之势。
徐光启和王洽通了光,一起去找周延儒。
孙元化这是给周廷儒打了脸,没控制住局势。
看到登州想让戚家军平叛,倒是有点迟疑。
这戚家军自戚继光五十年前被朝廷罢黜,就落魄不已,一切军队的供应层层克扣后得到的最少,况且只是些旧部军户,大家都快忘了有这么支军队,连崇祯在军队调度上也从来没考虑过戚家军。
戚家军就在登州,要是出兵也最是便宜,况且登州还提出自筹粮草,这也是给朝廷解困。
至于吴维城提出希望能用一州粮税支付戚家军的军饷,倒也不是不行,虽然各个衙门少了一些克扣利益,但全国一百五十多个州,登州只是中等。要是一个中等州就能养活一支军队,怎么说也是朝廷划算。
周延儒起身去了内廷,和崇祯皇帝议论了一番。
崇祯帝倒是有些感慨,这戚家军当年也是声名赫赫,不管戚继光当年怎么不被先祖爷不喜,可已经罢黜五十来年,人死灯明没啥可计较的。况且登州向戚家军求援,可见在当地风评尚好。
崇祯已经被弹劾军队恶贯满盈的奏折给恶心住了,不禁对戚家军有了些许好感。
崇祯点头同意,还意外的让朝廷赐了一个“表功祠”来表彰戚继光功绩。
这次朝会虽然还是没有在边镇调大军平叛,只是严令孙元化尽快控制局面,可却出人意料的给登州戚家赐了个“表供词”,允登州税赋不需往朝廷缴纳,在当地供养戚家军。
大家都明白朝廷释放了一个信号,戚家军重见天日了。但不少人也暗暗担忧,戚家军这些年人丁不旺,缺粮缺饷不知能有几分战力。
登州
吴维城和王天书共同出面,邀请了州内大户,严明利害关系,让大家组织家丁卫队一起护城。
州人也都明白守城的利害,倒没推诿,几天拉起了六七千人的护卫队。
戚家军亲自派人指导,变成几个大队,遵守守城纪律,紧急操练几天,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吴维城给孙元化去信让他调离登州守军耿仲明,孙元化压下不予答复。吴维城没法只能拉拢耿仲明,亲自去耿处请求驻军到时大力抗敌,同仇敌忾。
耿仲明满口答应,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戚家军终于等来朝廷的旨意还有随之而来的“表功祠”,全军上下哀恸一片,快五十年了,戚家军终于得到了朝廷的旨意。
戚兴国也信心大振,带领戚家军玩命的训练,戚家需要凭这一战崛起。
深秋后,秋玉米和马铃薯丰收,秦坤元组织村里老幼抢收,把一部分粮食偷偷的藏在山洞,另一部分送到戚家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