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是要去给祖母请安吗？”与明艳精致的宋玉华不同，宋瑞盈她脸庞小巧，眉目柔似秋水，袅娜可怜，她捂嘴轻笑道：“真是巧，姐姐好容易去晚萱堂一趟，就和我碰个正着。”

“妹妹这件月白莲纹的衫子真是精致可爱，越发衬的妹妹像一朵白莲花一样了。”宋玉华端着假笑，真诚的夸赞道。

听着宋玉华毫无作伪的夸赞，宋瑞盈搂着宋玉华的胳膊亲昵的笑道：“多谢姐姐夸赞，这是祖母新近给我做的衫子，上面的花纹都是用金线绣的呢。”

【一听说祖母要唤你过去，我就赶紧往晚萱堂赶，就是为了见见你被祖母骂的狗血淋头的样子，好让我解解恨。

】

宋玉华表示，对于她这样的心里话，我完全不奇怪好吗？

宋瑞盈就是宋老夫人算计儿子得到的结果，她母亲姓谢，原本是勋贵之家的庶女，后来因牵涉谋反，谢家成年男子全部斩首，不满七岁的男丁没入宫廷，女眷则尽数发卖。

宋老夫人当时苦于无法牵制儿媳妇，又误会谢氏与宋归鸿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便将谢氏买入府中，可宋归鸿压根对谢氏不理不睬，谢氏上位的计划也落空，便怂恿老夫人下药，这才让宋归鸿与谢氏成事。宋归鸿为了追回妻子，请调离京，离京前亲眼看着谢氏灌下避子药，并且不许宋老夫人抬她为姨娘。

哪晓得宋老夫人暗中换药，使得谢氏怀了身孕，在她生下宋瑞盈血崩而亡之后，又将比宋玉华晚生一个月的宋瑞盈序为大姑娘。

宋玉华三岁跟着父母回到宋家之后，虽然宋归鸿昭告府内上下，姐妹的长幼关系，还是有人仗着有宋老夫人的撑腰，当着她的面唤她二姑娘，直到宋夫人执掌家业之后，这场长幼之争才落下帷幕。

宋玉华曾经天真地把宋瑞盈当成自己的姐妹，后来她发现年方四岁的宋瑞盈已经学会了在宋老夫人面前给宋文华和自己上眼药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错了，宋瑞盈已经成为宋老夫人对付宋夫人和宋归鸿的一把非常好用的刀，她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等你嫁给王家表哥，供我取乐的事情可就多了，我的好姐姐，我可等着看好戏呢。】

在第二次听到有人提到王伦的时候，宋玉华不由升起了警惕之心，王伦是宋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因着宋老夫人的缘故，她一向与王家的亲戚不大亲热，但是宋瑞盈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明王伦大约不是什么好人物。

宋玉华任由宋瑞盈亲热的挽着自己的胳膊，想再多听几句宋瑞盈的心里话，看看能有什么线索，结果被迫听宋瑞盈叨逼叨吧骂了宋夫人和她们兄妹一路，让宋玉华极度怀疑这十几年教养宋瑞盈的不是宋老夫人，而是马厩马夫的婆子了。

宋老夫人虽然丈夫早逝，但宋归鸿早成大器，宋家又身家丰厚，所以她压根没遭受过什么磨难，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是一个喜怒全然形于色的胖老太太。

她见宋玉华姐妹一前一后进来，“好孩子，用过饭没有？”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慈祥的笑，朝宋瑞盈伸出手。

宋瑞盈忙上前一步扶住宋老夫人的胳膊，“孙女巴巴过来，就是想求好祖母赏一口饭吃的。”

宋老夫人笑嗔道：“你这丫头，惯会哄人，难不成祖母这里的膳食就比你院子里做的香么？”

“那可不，总是在祖母这里用的香甜些。之前因着天寒地冻，祖母慈心许我们在自己院子里开火。现下暖和起来，不如我和姐姐还是在祖母这里用膳吧，”说着宋瑞盈笑吟吟的看向被晾在一旁的宋玉华，“咱们府里人口简单，很是不必各人院子都开火，没得浪费银钱，姐姐，你说如何？”

宋玉华已经自顾自在宋老夫人下首坐下，她端起茶几上的五彩瓷富贵花开的茶杯饮了一口，皱了皱眉，宋老夫人向来爱些甜腻软烂之物，茶杯里甜腻腻的银耳红枣茶差点没让她吐出来，她清了清嗓子里的甜意，正容答道：“妹妹的提议自然不错，爹爹和娘亲镇日忙得很，我每日来祖母这里用饭，也好替他孝敬祖母。只是我平日里口味重的很，偏爱咸辣之味，怕是要扰了祖母的闲。”

宋老夫人一改方才的慈爱，沉下脸哼了一声，“哪里敢怠慢你，老婆子万事不由己，要是再不识趣，说不得明日就被人卷着铺盖扔出大门了，”说着还点了点屋内服侍的嬷嬷丫鬟，“你们以后可得记着，咱们府里的大姑娘是最尊贵的金尊玉贵人，要是谁挨着碰着，立刻打死，老婆子没权没势的，连儿子都不孝顺，可是护不了你们。”

宋瑞盈见状立刻嘤嘤哭了几声，靠在宋老夫人身上，一副伤而无望的样子，“祖母，您千万别这么说。这府里哪有人敢不孝敬您，老爷夫人都念着您呢，哪有谁敢给您老人家气受？”

“是啊，老夫人，您辛苦把老爷拉扯大，又帮他考取功名，京城谁不知道宋府最是母慈子孝了，您这么说让咱们大姑娘情何以堪啊。”宋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李嬷嬷也擦擦眼角，哽声道。

祖孙二人在加上一个老仆，唱大戏也够了，宋玉华心里抱怨道。

其实宋玉华刚进府时，宋老夫人也想过将还不懂事的她笼络过来的，可宋玉华不是傻子，她能看见宋老夫人眼中的厌恶和冷意，哪里敢与她多亲近，宋老夫人见宋玉华养不熟，这才罢了。

因着宋老夫人三天两头闹一次，宋玉华见怪不怪，即使宋瑞盈和李嬷嬷在一旁以言语相激，她也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福了福，“祖母息怒，您是家里的老封君，若是谁敢对您不敬，我就是告到御前也给您讨回公道，今日的事情您大约还不清楚，为了让您不受人蒙蔽，还是听我再细细说一遍吧。”

她三言两语将宝福家的如何偷吃，又撒泼大闹的事情说了清楚，宋老夫人虽然气势弱了些，仍旧不肯服输，“下人们有错，骂几句罚些米粮就够了，何苦还要打板子，她婆婆好歹也是我院子里的老人，你们母女两个眼都不眨的就给我处置了，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是啊，姐姐，十板子肯定疼的很，”宋瑞盈眼泪汪汪的插言道：“姐姐平日里多少珍馐美味都不放在眼中，现在为了一个糯米卷就打人板子，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宋玉华似笑非笑的看了宋瑞盈一眼，她向来爱耍这些小把戏，弄些文字游戏，传扬出去，好似宋大姑娘名声不好了，她就能得益一样。

“若不是看在祖母的份上，恐怕今日就不是打十板子这么简单，主子还未动的膳食，她就先上手，这般不分尊卑，撵出去也是能够的。祖母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因此爹爹向来不许旁的什么糟心事情传到您耳朵里，没想到还是有人这般不懂事。”

宋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宋玉华瞥了一眼立在门口神色不自在的罗嬷嬷，“现在想一想，能教养出这么不懂尊卑的子孙来，她家的长者想必也是没什么规矩的，听说宝福家的还有一个小孩子，大人们教不会，不如送进府里来，府里会调教的人可多得是。”

她方才进屋时，正好是这罗嬷嬷掀的帘子，因此听到了罗嬷嬷的心事，原来她家这小孙子，自小聪慧，书读的不错，家里对他颇寄厚望，想着趁此机会要求宋夫人将她小孙子放成良籍，将来参加科举。

果然罗嬷嬷听言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大姑娘饶命，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老夫人倒不是真心想帮罗嬷嬷讨个说法，只不过想借此机会向宋夫人发难，闹个不痛快而已，她又考虑到宋玉华年纪小，便想和李嬷嬷一唱一和将她一军，没想到罗嬷嬷却自己掉链子，不住朝着宋玉华磕头赔罪。

“大姑娘，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乱嚼舌根，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您打我板子，革我米粮都行，我家宝儿是无辜的，您高抬贵手。”罗嬷嬷这次的悔恨倒是出自真心。

“你是祖母屋里的人，我可不好越俎代庖。”宋玉华说着看向宋老夫人，“孙女相信，祖母一定公平公正的处理的。”

宋老夫人脸色难看的厉害，脸颊上的肉也在不停的颤抖，“这个不用你操心。”

“那祖母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孙女就先回房了，房里还有些针线活计要做。”宋玉华跟宋老夫人也没什么闲话好聊，干坐无聊便想告退。

宋老夫人忍着气示意宋瑞盈，“把你王家表姐的帖子拿给她。”

“什么帖子？”宋玉华问道：“给我的么？”她接过宋瑞盈递过来的桃花笺，“好好的，给我下帖子干嘛？”

“你世珠表姐上巳节在家里开桃花宴，下了帖子来请你。”宋老夫人言辞灼灼，尽是不容抗拒的意味，“你若是还认我这个祖母，三月初三这日必须去王家。”

宋玉华不说去不去，反而睁着杏眼奇道：“既然是给我下帖子，怎么在您这里？”

“若是直接送到你院子里，你肯去么？”宋老夫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宋玉华自来就不愿意去王家，最初王老太爷在世的时候，王家声威赫赫，她每次去王家的时候都少不了受些冷言冷语，府里上下一概都把宋瑞盈捧到天上，把她踩到脚底。

后来王老太爷去世，随着新皇即位，宋归鸿成为新贵，府里的几个适龄姑娘又都惦记起宋归鸿侧室的位置，一见宋玉华就殷勤的围着她讨好，眼里赤裸裸的恨嫁之情怎么都掩饰不住，因此王家的帖子她向来是推病拒绝的。

“那也不怪我，王家的六表姑和七表姑一见我就恨不得变成首饰挂在我身上，然后跟着回来宋家呢。”宋玉华故作姿态的抚抚胸口，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两位表姑还没许人家吗？”

宋老夫人听得她这样奚落王家的女孩子，恨不得一碗茶浇在她那张碍眼的脸上，可一想到娘家嫂子的托付，她又不能这时候给宋玉华没脸。

“姐姐说的什么话？六表姑去年就出嫁了，七表姑也许人了。”宋瑞盈版贴心小棉袄替宋老夫人解围道：“世珠表姐说她好些日子没见你，又怕你在家里呆的发闷，便想请你到她家里散散心。我可是在表姐面前下了军令状的，就算看在瑞盈的面上，姐姐也得出席呀。”她柔柔一笑，倒像是和姐姐撒娇的小妹妹一般娇滴滴的。

宋瑞盈让人倒胃口的笑让宋玉华有一种掉头就走的冲动，但一想到战斗力颇强的宋老夫人，她还是忍着气答应了王家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