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感谢你请我吃面,你来替我放霓裳娘子。”
宋玉华那瞬间的灿烂笑颜不仅看花了韩冉的眼,也把他的心搅成一团浆糊,让他完全忘了自己是个没有童年的人,风筝更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重来一世,尽管他深爱着宋玉华,但对着尚是少女的她,他总会表现出一种年长之人的风度,直到此刻,宋玉华和一群孩童排排站,毫不留情的嘲笑他放风筝时笨拙的动作和永远飞不上天的鹦鹉。
“阿冉,你也太笨了吧,连风筝都不会放。”宋玉华简直要笑破肚皮,“放风筝要逆风跑的---你这样顺风跑是想上天吗?”
听到她奚落的话语,韩冉的窘迫尽数散去,他停下来到宋玉华身边,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珠盯着她,“你说的对,我的确从未放过风筝,我童年很少有出外玩耍的经历。”
宋玉华一下子语塞起来,不知为何,她竟从话里听出了落寞的意味,她除了知道面前的男子唤作阿冉以外,竟一概不知,更不知他身世如何。
“阿冉,那我们一起来放吧,”宋玉华接过他手里的风筝线盘,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风的方向,然后指使韩冉,“你拿着风筝朝西北方向跑,跑到那颗大石头边上,然后把风筝举高---”
依着宋玉华的指令,风筝很顺利的飞到蓝天,宋玉华仰首牢牢盯着天上的风筝,直到它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之后才将手里的线盘递给韩冉,韩冉有些无措,“我要跟着风筝跑吗?”
许是平日令她沉稳安心的韩冉少见的露出这样的表情,宋玉华噗嗤笑出声来,“阿冉,我是要你替我剪掉风筝线,让你替我消病除灾。”
韩冉的心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我---替你---你剪---我---我可以?”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宋玉华,她的眼中满是笃定的真诚,“要你帮忙啦。”她笑嘻嘻的说道。
“今天我剪掉这条风筝线,你不能反悔。”
“这有什么好反悔的,不过是个风筝而已,看你说的,好像是什么人生大事一般,快点,再不回城,要天黑了。”宋玉华催促道。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韩冉利落的拧断了风筝线,望着风筝越飘越远,暗暗坚定了决心。
接到韩冉暗中指示的天枢驾着马车来城外接应放走风筝的二人,路走多了而脚酸疼的宋玉华在上马车时踉跄一下,韩冉忙把她扶上马车。
在一旁看着的天枢实在是不能把软萌的未来女主人和把三娘子咬的鲜血淋漓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你这个属下好奇怪,我感觉他脸颊上的肉是僵的,你见过他笑吗?”充作车夫的天枢耳力过人,一不小心就听到方才他腹诽过的人正在说自己的小话。
而他平日稳重端正,不苟言笑的男主人则是一副八卦兮兮的语气回答道:“我也没见过他笑,但我猜想他一定是中过什么毒,让他脸上的血肉坏死,变成了僵尸脸。”
“真的啊?”韩冉的话成功引起宋玉华极大的同情心,“他好可怜啊。”
“我就是看他太可怜,所以才把他买回来的,你别看他现在身强体壮的,刚到我身边的时候,瘦骨伶仃的。”
宋玉华也很给面子的啧啧惊叹,马车外的天枢简直是一口老血梗在心口,作为江湖榜上排名前三的杀手,只是为了报恩才甘愿受他差遣的,别坏了他杀气淋漓的形象啊。
宋玉华经此提醒,想起黎依晴托付她的事情,忙说与韩冉听了。
韩冉沉吟片刻才道:“黎将军一身伤痛尽是卫国保民而来,如今他为骨疾所苦,我身为周朝子民自然没有推脱之理。”
“那改日我让黎四哥去请你。”宋玉华漾出甜笑说道。
韩冉摇摇头,“并不是请我,而是另一位经年的推拿大夫。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与黎家也算熟识,到时候直接把那位大夫引荐过去就是。”
“比你还厉害么?”宋玉华想起初见时他熟稔的技巧,不由追问道。
她这般真诚自然的夸赞简直让韩冉心花怒放,“这位大夫是真正的名家大师,我不过自己揣摩出些微末技巧,哪里能比?”他心里荡漾不已,面上仍旧谦虚道。
“你自己揣摩?”宋玉华感觉难以理解,“你对医术很有兴趣么?”对阿冉的了解真少,这个认识让她有些沮丧。
“哪里什么兴趣,不过是小时候挨打挨多了,才自学成才的。”经过一世的沉淀,那些让他以为恨入骨髓的屈辱记忆已经渐渐淡成苍白的颜色,可以这样平淡语调说出来的话还是让宋玉华既愤怒又心疼,“挨打?为什么会挨打,谁打你?”
韩冉摆出不想多谈的神态并没有拦住宋玉华的愤慨,“到底是谁打你?”她再一次问道。
“我是庶子。”韩冉薄薄的唇吐出毫无波澜的四个字,看似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可心里却满是忐忑,因为宋家父母的和睦,让她对姨娘庶出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是你嫡母打你?”宋玉华全然在意他的身份,反而蹭的站起身,仿佛下一刻就要去找他嫡母决斗一般,可是头顶砰的一声磕在马车上削减了她的气势。
形状姣好的杏眼里闪着愤怒的火光,脸颊也显出红晕,小巧的红唇紧紧抿着,她在心疼我,她在为我生气,这个认知让韩冉的丹凤眼里漾出水色,如果最初的最初,在那个灰暗的童年让自己遇到她,也许根本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
“是你的嫡母和嫡兄弟欺负你,对吗?”被韩冉拉着坐下来,揉着脑袋的她初现日后一国之母的威仪。
“我的嫡母早逝,嫡兄他除了有些贪--花好色之外,对我们这些弟弟倒是不错。嫡母去世后,掌家的是一位深受父亲宠爱的姨娘,水涨船高,她所生的四哥、七弟还有三妹也跟着得势起来,七弟与我年岁相当,向来不对付---”即使他存着苦肉计的念头,可他还是不愿把童年的事情展现给他生命中的阳光。
“是他打你?”宋玉华更加愤愤不平,她皱着眉头表达着不平,“虽然他姨娘受宠,可你毕竟是他的兄长,他怎么能打你,你父亲呢,他从来不管吗?”
“我们年岁相当,打起架来倒是不至于吃亏,只是聂淑---姨娘会适当教训我一下。”韩冉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至于我父亲,他大概都忘了后院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吧。”
宋玉华不由对未曾见面的韩冉父亲不满起来,他完全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和母亲在后院长到了十几岁,一直是不闻不问的状态。就连我父亲的好友世交都对我见面而不识,直到远游的二哥回家,兴许是对我这样的小可怜有了恻隐之心,才让我们母子的日子有了改善。”
宋玉华开始后悔因为想要更了解阿冉而不停追问,才以致于牵扯出他童年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已经过去了,这些都过去了。”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韩冉不愿让宋玉华感觉愧疚,温柔的笑了笑,“那些事情我几乎都快忘了。”
但明显宋玉华却不愿善罢甘休,“不要让我遇到你那个兄弟,不然我一定把他打到他娘都不认识。”
韩冉又感动又好笑的欣赏着心上人捏着粉拳咬牙切齿的可爱模样,“那我就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