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宋玉华命人把小榻搬到窗前,靠坐着对着窗外发呆,香儿看着阿星阿月收拾好餐桌之后,便靠过来低声道:“姑娘,二姑娘还未来找过我。”
“是我回来的突然,不然她的狗腿子早就过来套近乎了,”宋玉华微笑着揪着靠垫上的流苏,藕荷色流苏被拽出来老长,她把流苏一圈又一圈的套在手指头上,“现在我回来,她顾忌着我,想来不会再明目张胆的勾搭你了。”
“那怎么办呢?”香儿担忧起来,“万一她不来---”
宋玉华从旁边的针线篮子里拿出小剪刀,把套在食指上的几圈流苏尽数剪断,“山不转水转,她不来,我就把机会送到她面前,不信她不上钩。”她说着把艳红色的襦裙上掉落的藕荷色的碎末拍打到了地上。
“这个垫子脱线了,是谁做的,这么不牢固?”她指了指藕荷色莲花纹的靠垫。
香儿咬了咬唇,“是阿星,是阿星织的。”
“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宋玉华皱眉哼了一声,“要她何用?”
香儿第一次发觉她们家姑娘是如此的不讲道理,明明是她自己把靠垫揪坏,现在又来怪罪阿星。
可宋玉华更不讲道理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黄昏的时候,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来了一阵暴雨,原来在院中来去的丫鬟纷纷跑回廊下避雨。阿星听见动静从针线房里出来,见此情景,一面骂道:“都是傻子不成,不晓得来晒着棉被啊。”一面急急忙忙的把晒在院中的棉被搬了回去,饶是她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老天爷变脸的速度,棉被上还是滴了不少雨水还有泥点子。
宋玉华形容懒懒的躺在小榻上走神,被她懊恼的声音惊醒,也不管阿星有多狼狈,只管盯着棉被下摆百合花纹上碍眼的泥点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笨手笨脚。”
宋玉华房里伺候的人都知道主子这两日心情不佳,尤其是兰衿阿星知晓些内情更是乖觉,可面对宋玉华的责难,阿星不知怎么的,竟反驳起来,“姑娘的话说的好没道理,我怎么知道这时候会下雨。”
宋玉华冷笑着坐起身来,“真是了不得,不过说你一句,就编出一箩筐的话来回我。”
阿星更委屈,“姐妹们都躲在廊下看热闹,只有我还记得院子里晒着被子,哪知道不讨好不说,反而惹骂。”
香儿怯懦着上前来想把阿星拖出去,“姑娘,阿星只是一时嘴快,您---”
“你拉着她作甚,让她继续说啊,”宋玉华板着脸说道:“我倒要看看她肚子里藏着多少怨言。”
“她只是一时嘴快,哪有什么怨言呐,”香儿干笑着缓和,“姑娘,您真是说笑了。”说着她看向阿星,“你还不快给姑娘道歉。”
“道什么歉,”阿星讥笑道:“香儿姐姐,你以为我道个歉,姑娘就能瞧我顺眼了?你太天真了。”
“姑娘现在有了新欢,哪里还看得上咱们这些笨嘴拙舌的粗使丫头,又是亲自翻书取名字,又是带着出去玩,还要带着一同睡,说是养孩子也不为过。”阿星说话时,正好兰衿掀起门帘探进半个脑袋来偷看,她便指着兰衿的脑袋朝香儿道:“有这么个小家伙在,咱们都得靠后,香儿姐姐,你可小心哪天她连你的饭碗都抢了。”
兰衿毕竟年纪小,不明白早晨还对她和颜悦色的姐姐突然横眉冷对起来,只懵懂无措的眨着眼睛求助的看向宋玉华。
宋玉华招招手把她唤到身前,摸摸她的脑袋,“现在我喜欢那个丫头也轮到你指手画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院子里是你做主呢。”
“阿星不敢。”阿星梗着脖子硬邦邦的回道。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宋玉华叹了一声,“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留在身边了,愿意去哪就去哪儿吧。”说完她摆摆手示意香儿拉着阿星出去。
香儿还想替她说话,阿星却一言不发的给宋玉华磕了头便冲出房间,香儿为难的跺了跺脚,只得告别宋玉华跟着出去。
兰衿仍旧瞪大了眼睛,“姑娘,您真的要赶阿星姐姐出去吗?”
“你说呢?”
兰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思索不出所以然,“姑娘自然有姑娘的道理。”末了她用一个万金油的答案说服了自己。
宋玉华以为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能让自己渐渐淡忘关于韩冉的一切,直到这日晨起香儿递给她一样东西,她才恍然明白,忘记什么的都只是她美丽的奢望。
“姑娘,这只花簪您不是收起来了?”香儿把芍药花簪递给宋玉华看,“怎么竟自己长腿跑出来了。”
宋玉华看着手里的花簪,瞬间就不受控制的鼻酸起来,那晚他把花簪掰掉一朵花瓣,然后他曾答应会修好送回来,“你在哪里发现的?”她哽着声音轻声问道,视线仍粘连在花簪上。
“就在梳妆台上,放在胭脂盒子旁边。”香儿敏感的觉察到宋玉华情绪的波动,便小心的回答道。
香儿对这只精致的花簪也映像深刻,那晚被韩冉拿走之后,她还曾问了两句,宋玉华便拿被她藏起来这样的好来搪塞她,她也信以为真,没想到一大早竟突然出现在梳妆台。
“收起来吧,”宋玉华递给香儿,“这花簪虽好看,却精细易碎,戴不出去的。”
“易碎?”香儿拿起花簪左右端详,粉翠相间,精致可爱,从头到尾都无一丝瑕疵,怎么就易碎了。
“凡事好看的东西都是易碎的。”宋玉华眨去眼间的酸涩,笑的纯真无邪,“你不知道这个要诀吗?”
香儿还想说什么,兰衿却有些行色匆匆跑进房来,“姑娘,二姑娘那里的碧心要见您。”
宋玉华与香儿对视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看来是有动静了,让她今晚后半夜来吧,我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