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注意到她在说话时似乎看了慕容封渊一眼,于是说道:“你不用在意慕容爱卿,你虽是他的妻子,但在这里,你们都是朕的臣子,平起平坐,若有什么与他不同的意见,尽可说来无妨。”
大祭师也附和道:“初月,皇上都已这么说了,你又有何顾忌?”
君初月无奈,只得说道:“臣女拙见,守株待兔恐怕稍显被动,更应根据已有线索,抽丝剥茧溯本求源——”
紫宸殿中很安静,只有淡淡的女声在其间回荡。
慕容封渊不知不觉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他过去从未好好听过她的声音,此刻却像是听入了迷:清朗,像一泓甘泉,虽然没有多余的修饰,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她所叙述的内容。
虽然只是大略阅览了一遍,却对卷宗上的内容分析的井井有条丝丝入扣,一言一语都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
一席话落下,皇帝不由冲大祭师笑道:“不愧为祭殿圣女,着实让朕刮目相看,能培养出这二人,大祭师可谓劳苦功高。”
“皇上谬赞了。”大祭师淡淡开口,“不过是他们有些天赋罢了,能与皇上分忧解难,是他们份内之事。”
听了这话,皇帝俨然心情大好,转而又看向慕容封渊:“朕原本还不解为何大祭师执意要将圣女许配给慕容爱卿,如今看来,你二人倒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君初月听闻皇帝这么一说,脸色下意识就泛了白,几乎是顾不上去看慕容封渊,便抢着道:“皇上过誉,臣女萤火之光,怎敢与将军争辉。”
她害怕慕容封渊因此又将火气发在她的头上,因此急于撇清关系。
却没有注意到男人在她这话出口的同时,原本平静的目光瞬间转冷——
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明明就很厌恶她突然插足他与云月颖之间,却不知为何,在看到她刻意疏离的反应之后,心情竟会难以抑制地变的恶劣起来。
末了道:“朕有意让你和圣女一同担此重任,为君为国效力,圣女方才已经同意,就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却见慕容封渊起身,拱手深揖一礼:“臣以为,缉案追凶皆是刑部分内之事,臣不敢越俎代庖,还望皇上三思。”
自从云月颖中毒后,除非必要,他几乎是寸步不离云阁的守着她,哪有空去理会像这种本不属他所管的份外事?
可皇帝又怎能不清楚他是在打太极有意推诿?
自然也是早有准备:“此为朕与大祭师共同商榷之决定,爱卿就休要推辞了。只要你能找出犯人并将其拿下,除了该有的赏赐外,朕还可额外应允你一个要求,譬如说,将军府不是有一位妾侍么,朕也可以下旨,将其抬为平妻。这样你觉得如何?”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慕容封渊眼神顿时为之一亮,几乎是下意识开口:“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然而坐在他对侧的女孩却面色一瞬苍白。
心又颤颤的痛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痛?
都已经发生那么多事了,她明明应该已经心若死灰了,怎么还会痛呢?
她连皇帝后来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直到皇帝让他们退下之后,才站起来行了礼,而后浑浑噩噩出了紫宸殿的门。
慕容封渊紧跟在她身后。
注视着她的背影,不禁又皱了皱眉,只觉女孩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样。
他本能地喊了声:“站住!”
君初月应声站定,回过头来,目光淡淡地对上他的。
慕容封渊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叫住了她,一时莫名有些心虚,继而羞恼,便冷冷道:“既然你已经没事了,为什么不来见我?”
不来……见他?
君初月怔了几秒,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竟然会从慕容封渊的口中听到这种话。本以为按照慕容封渊对她的嫌恶程度,肯定是一出紫宸殿就让她滚远点呢——
君初月垂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耳边又传来一句喝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是啊,他们已经三个月没见了。
坦白说,在紫宸殿第一眼看到慕容封渊时,她心里是惊喜的,但很快这种惊喜就被如潮水涌来的惶恐所淹没。
整整半个月痛不欲生的折磨,让她真的怕了。
她甚至不敢想她是怎么从那不见天日的暗室里活下来的,偶尔午夜梦回,她还是会被那段噩梦惊醒,醒来冷汗涔涔。
即使现在,她身体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大夫说是因为余毒没有排清的缘故,她不能劳累,只要稍一劳累,就会不断咳血,进而晕厥,身上的一些伤口也始终反复,总是不得彻底痊愈。
更严重的还是体内余毒会不定时发作,而每一次发作,都无异于再经历一场酷刑。
所以刚才她只能尽可能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却不想,现在还是被他喊住了。
“其实将军也不想见到我吧,既然如此,我主动回避于将军而言,不是更好吗?”君初月笑了笑,朝台阶下走去。
她疏离的语气莫名激怒了慕容封渊。
“君初月!”
他吼着,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听到女孩倒抽一口冷气,慕容封渊低头一看,只见那细弱的手腕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有红色从下方渗透上来,渐渐漫开成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君初月平静地将手腕从他掌中抽回来,“平时注意一点,不用力的话,伤口是不会裂开的。”
答非所问!
慕容封渊火气不由更旺:“我是问你这伤是怎么来……”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半晌低声道:“是那时候吗?”
“我不记得了。”
君初月背对着他,淡淡开口:“将军何必在此耽误时间?如果将军说还要我去保护月颖小姐的话,晚上我再从西轩搬回云阁就是。”
呵。
等这个案子结束,云月颖就会被抬为平妻,地位与她相等。
眼看着,她在将军府的日子又会更难过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