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连绝对是世上最天才最可怖的发明之一。
株,木根也。根与根之间牵连甚多,以此来形容人与人之间的关联。
连,连坐也。指一人犯法,其家属亲友邻里等连带受处罚。《史记·商君列传》:“令民为什伍,而相牧司连坐。”司马贞索隐:“一家有罪而九家连举发,若不纠举,则十家连坐。”应该是商鞅以冷酷无情的法家风格,指定的冷酷无情的律法规则。
那么所谓株连九族,便是指一人犯死罪,家族成员与其共同承担刑事责任的刑罚制度,亦可称之为“族”,“族”者,即意味着由一个人的死罪扩展为家族成员的共同死罪。族刑连坐法最著名的实践家商鞅曾说:“重刑连其罪,则民不敢试。民不敢试,故无刑也。”虽然还有着“父子兄弟,罪不相及”这样的口号,虽然也有着不少先贤对于这一项刑法深恶痛绝,但即使是到了如今,这项株连的制度却还是经久不衰。这一点,即使是当年的傲天大人都难也颠覆。
毕竟斩草除根,是每一位统治者都想要的。更何况长久以来的历史,几乎要给这个行为更多、更多的合法性与合理性。
但执行者依旧执行,深恶痛绝者依旧深恶痛绝。
审知今对于苏涟的责难无言以对的时候,让人说不清是困兽犹斗还是自求一死的,拔刀和苏涟硬干了一场。然而他自然不是神秘莫测的苏涟小哥的对手,虽然坚持了好几个照面,但终归是被拿着大陌刀的苏涟,极快的击破了,前后以西方的计时方法来算,连十分钟都没有,甚至不及之后枚殚插科打诨和苏涟论辩的时间长。
自他使用了自己最强力的一招,即使是蓄力已久(苏涟就这么看着他连行七步施展招式然后硬怼),依旧被苏涟一下斩断了武器,受到的还不是正面的攻击而仅仅是苏涟挥刃的波及,就已经造成了全身受创武元溃散的重伤效果。此时此刻便只能倒在那里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听到了枚殚的话。
“那个,听说过……株九族吗?”
没有认真,没有威胁,语气中什么都没有,即是“无”。
随着他的话的传开,捕头尚未作出反应,而他的家人那边却又爆发出了一阵哭声。
他尚在思考这话的意思,苏涟却依然替他把问题问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意思——!”枚殚夸张的做着表情,“就是只要我一声令下,那些人就全都死定啦!”
“为了什么?”
“审捕头,”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审知今那边,“你不是凶手本人吧?这其实很好想,而且很明显。我和这一位能够对自己有所交代就没问题了的苏涟小哥不一样,从来只有我骗别人,没有别人骗我的份。我倒不是对凶手有什么偏见,也不是对你有偏见啦,不过我想要知道事情的全貌,简单地说就是……”他翻着眼睛想了想,“就是掌控欲。我只是想把凶手揪出来,至于怎么处置那是另一回事——”
枚殚哈哈一笑,
“如果你坚持自己是凶手的话,我就要对你施以诛九族之刑!如果不想自己的亲人丧命,就乖乖说出来,是谁干下的这件事,还值得你以性命去为他遮掩!”
“够了!”首先发出怒喝的,是苏涟,理所当然的是苏涟,“你是疯子吗?”
“我知道,我很能理解,你是想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是吧?所以你是反对以文乱法,反对以武犯禁的。苏涟小哥,因为你还没有达成自己的执念或者说行事风格,简单地说就是你还没有树立起自己的角色性,所以即使是面对同一个问题,在不同的坏死后会给出的太俗说不好就会使天壤之别。所以你先听我说,听我说完再做反应。”
枚殚扫了苏涟一眼,又回头打量了一番哭哭啼啼的一般人们,不为所动的侃侃而谈,
“苏涟小哥,不管怎么说,不管我怎么损你,至少我还是要承认,一般而言你是个好人,你确实是个会为他人着想的好人。事到如今我甚至不用问你怎么想的,就大概能猜到你的打算。你一开始虽然因为一腔热血——或者说一腔怒血?哈哈——而决定要去揪出凶手。但事到如今却又偶开始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体制外的人对凶手动手动脚的不好——你真是畏首畏尾!”
苏涟皱着眉头,他发现自己在枚殚身边,皱眉头的时间怕是要比之前十几年还多。然而不快,却不到生气的地步,因为他在枚殚的话语里,感受不到任何感情。
对于枚殚来说,这只是叙述事实,而没有一丁点的恶意。能能够察觉到这一点的苏涟,才难以直接对之报以怒火。
“所以你的想法应该是变为了抓到关键嫌犯,然后把他交给朝廷官府,让正八经应该来管这件事的人来插手处理。甚至为了避免来之不易的证据被破坏,你还特意一刀把他的刀斩断了!是怕他万一趁你不注意把刀又收回鞘里,让难得能够证明他的嫌疑的证据收到污染——很棒啊!我说真的你真是好棒棒啊!但那是你处理事情的方式,不是我的。我对于公正公平之类的并不在意,所以接下来是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情——不要拦我哦,不然连你也一块杀了!”
苏涟没有立刻回应。
这几个人,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按照正常的轨迹怕是一辈子也不应该站在同一舞台上成为对手,但在命运的机缘巧合之下,因为一个名为四有宫的小组织的灭门案,而聚集到一起,发展到如今的情景。
讽刺的是到了如今,却已然没有人在意四有宫死掉的这些人了。
枚殚笑呵呵,
“那个啥……我应该让那个乌鸦给你的老婆孩子也下了毒,即使没有在现在杀掉他们,即使有什么人把她们救下来,她们也活不到明天早上。嗯,没错,这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把她们救走。而且那毒也没有解药,不可能有人从我身上偷走解药什么的。唯一的解毒方法,就是用我的独门手法下针。所以,如果想要救人,就要来我正面。嗯嗯,那么审捕头,你有什么话想说?”
“……”审知今沉默了一会,慢慢合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在下没有什么好说的。”
“哦!原来如此——”枚殚拍拍手,突然说道:“动手!”
没有任何前兆,甚至连追问都没有,突然翻脸,就连苏涟都楞了一下,乌鸦晃晃神举起手示意小弟们,而贼寇们被这个场景压抑的大气不敢出的,举起了手中的刀。
然而——
“住手!”
新人物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