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这样一来不就都弄清楚了吗？”枚殚打开扇子摇了摇，一副得意自如的样子，“那么我们现在讨论一下该怎么办吧——简而言之，毋名先生是吧？你既然出现了就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大摇大摆的走了。”

“我知道。”毋名不为所动，“应该说，我是来自投罗网的。”

“不不不，是我布下的罗网把你拉进来了——”枚殚抬眼看着站得远远的乌鸦，“那边那个，你去找正规医生，在天枢、四白、关元、大椎、涌泉、印堂依次下针，给你的毒药还有备份吧？烧成灰与艾麻草碾碎共服，那边那几个不会武功的就可以解毒了。你家主人要是这么干，倒不会死了，但一身武功肯定保不下来——如果想完全无副作用的解决毒药，就在南走三十里的茅屋里等着我。要是万一，天亮之前我没赶过去，那你就就付着用那个方法给你主子用了吧。毕竟还能保住一条命——”

他再次回眼，看着原地不动的毋名，“你不会束手就擒，而且我替你想了，现在这个场景，你大概最可能选的，就是试图斩了我们两个吧？毕竟我未必是你的敌手，而既然能够追杀你到处跑，大概、肯定比你要强的苏涟小哥，这会的状态可一点都不好。嗯，可能性很高——但有这么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两个合理围攻你的话，你觉得自己的赢面很大吗？”

“很少吧。”毋名实话实说，“苏先生的武艺，阁下的智计，皆为上上之选，绝非在下一人所能敌。”

“哈哈你真是坦荡啊！我说，苏涟小哥？你怎么看？”

“………………审捕头，”苏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静静的问倒在地上的捕头，“你是一开始就打算着，用自己去替他吗？”

听他如此询问，枚殚与毋名都把目光移向了审知今。

“……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在下就觉得，凭二位的本事，这点微末小计，恐怕瞒不过多长时间，早晚要被看破的。”

苏涟没有反应，即便他其实没有完全看破，全程几乎都被枚殚算的死死的，他此时此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这让枚殚暗地里赞叹他的厚脸皮，认为此子日后不可限量。

审捕头还在孤单的自述，

“如果说将毋名阁下送走的时候，还心存着侥幸，等到二位回来，质问在下的时候，就已经报以舍身取义之志了。”

“不惜以身家性命累之？”

面对苏涟的质问，审知今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老婆孩子的方向。

女人和孩子，还什么都不懂，这个时候只知道哭。他们是否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就在这些大人物的一念之间呢？

“不惜也。”

终究这样回答。

“呼——”苏涟深吐了一口气，又转头看向了立在原地挺直腰板的毋名，“你呢？为了他的身家性命，就愿意主动站出来面对我们两个？不怕死？还是觉得自己能赢？”

“……终不忍让人为我而死。”

“你这是什么？”苏涟，难受至极，脸上挂出一点点、一点又一点的嘲笑，“你这是……正义感？”几乎化作了自嘲。“我说，如果你是有正义感，为了正，或为了义，愿意站出来试图救下这个捕头的性命的话，那你在杀别人，在杀这四有宫里面的这一百多个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们也可能有着自己的家人老小，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生命？还是说，因为惹火了你，所以他们就活该去死呢？”

“…………”

“回答我。”

“…………”

“说啊！”

苏涟确实气极。

因为他在毋名的行为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又长吸一口气，看向枚殚那边，

“你也不要对我抱有希望，我同样很讨厌你。但既然他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我们自然也要光明正大的面对他。就如同刚才那般，单对单的决斗吧。你来还是我来？”

枚殚抱着胸，冲毋名一努嘴，“他实力怎么样？”

“比我巅峰时候略逊一筹。”

“那就是比现在的你要强？”

苏涟点点头。

他伤的其实不算很重。

但高手过招，仅仅是这样的小伤，也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枚殚眨眨眼。

乌鸦那边，他和他的手下们早在枚殚说出了那一通解毒之法的时候就已然撤离。留下的审家人，除了几个还瘫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人以外，很快作鸟兽散，现在也不剩几个人。

他拍拍手，“来来，清场清场啦！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死规矩的人，明明二打一很简单个事非要单对单弄得这么麻烦——”

不过倒也可敬。

心中闪过这种念头，随即散之无形。

“那么我来吧，苏涟小哥就趁这个机会赶紧回复回复喝点蓝药红药什么的，在万一我败了的时候收拾场子——我说，那位毋名先生，你同意不？和我单挑一场？”

“换个地方？”

“嗯，也好。”枚殚低头看着那些曝晒了一天已经开始散发异味的尸体们，耸耸肩，“那边的捕头？你是这的人吧？这附近哪有适合决斗的地方？”

毋名举起剑，主动接过了话茬，“西南面有一块空地，你若不怕我在那里设了什么陷阱，就不妨一同过去。”

“陷阱？”枚殚哈哈大笑，“我会怕陷阱？”

他当然不怕。文元鼓动之间，便已将那边探查了个清楚。

二人即刻动身，瞬时间消失在原地。

苏涟看着天，发了一小会的呆。

叹了口气，走到审知今旁边，弯腰提着他的领子，把这位捕头狼狈的提了起来。

“走吧。”

观战。当然还是要防止毋名逃走。

审知今一言不发。

他们走到——当然实际上只有苏涟一个人在走——走到审知今家人旁边的时候，哭哭啼啼的，那两个孩子，挣脱了母亲的怀抱，

“爹——爹！”

虽然哭喊着似乎想要扑过来，但有畏惧于拎着他的苏涟，而不敢再向前。那妇人虽然不多言语，但看着他们的眼睛，却通红的，流下泪水。

审捕头默然不语。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苏涟轻声问。

“又能怎么样呢？”捕头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