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屋与之前的小竹屋差不多大,只是更加简单干脆,比小竹屋少了几分雅致。不过就是有门有窗的几间木板房,没有露台或者小菜园之类的情趣。但因为临湖而建,倒也还算怡人。
白衣男子径直走进木屋里,就好像回到自己家里那般熟悉和不客气。
不对,应该说比回到自己家还要不客气。若是回到自己家,好歹还要招呼一下客人。可是他却旁若无人,根本看都没看身后跟从的陈忠陈义和万景天一眼,独自径直闯入。
万景天心里也大概能猜出,这栋木屋就是陈忠陈义的居所了;而白衣男子如此作为,估计也是自己的竹屋、菜园被毁,心中一时愤懑难平。
若是万景天的房子和菜园因为别人的缘故毁于一旦,估计他会比白衣男子表现得更加激烈。骂爹骂娘甚至揍人都有可能,绝不会只是这样自己憋着气儿。何况那菜园里的东西,好像还有对他特别重要的东西。
白衣男子的行为尚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但陈忠和陈义的就有些奇怪了。
白衣男子进屋之后,陈忠和陈义并没有跟着进去。
陈义把万景天往一旁的柴房里一扔,找来根铁锨把柴房的门从外面别上,任凭万景天如何叫喊砸门都不管。
之后,他往木房子的主屋,也就是白衣男子门外一站——那形象,虽然还真有几分威风;但那意思,就好像是要为白衣男子守门?
陈忠更是奇怪,他直接跳上了房顶,然后在房顶盘坐下来,闭目不语。
万景天透过柴房的窗户又透过主屋的窗户,隐隐能看到白衣男子进屋便睡下了,倒是十分坦然。
可那木屋不是那兄弟俩的居所吗?白衣男子流离失所过来暂住,怎么而鸠占鹊巢成了主人?
这一晃,就到了第二天清晨。
林间的早上雾气很重,清冷湿闷。
万景天都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爬起来,一扯动,又觉得浑身的伤口疼痛。
他趴到柴房窗边,看到外面的情景竟跟昨天几乎一模一样:健壮的猎手陈义在主屋门外站着,潇洒的剑客陈忠在房顶打坐。只是门外多了一个衣着朴素却仪表堂堂的中年人,四十多岁,麻布长衫,举止儒雅,手中拖着一副围棋残局,对守门的陈义说:“将军不必骗我,您二位会在屋外这样守着,定是子云先生来了。”
陈义虽然豪放率真,但并不是鄙陋不堪之人。此时面对彬彬有礼的长衫来客,态度比昨天对万景天可好多了。他说:“叶止先生,我家先生真的不在此处。你知道的,他在自封于结界之内,潜心养病,与外界不做联系已经三年了。”
这时,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
叶止假装疑惑:“既然如此,那屋内是何人咳嗽?”
“这……”陈义笨嘴拙舌,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叶止见状,说:“将军不必多虑,我来找子云先生,只是想与他手谈这副残局。这棋局我已苦研数年,一直不解,我想除了子云先生,再无人能与我解惑了。而先生却一直隐居,让我无处找寻。一年前偶闻您二位将军在此,我便抱着能见到子云先生的希望,也在附近住了下来,与你们做了邻居。这一年来,咱们相处不错,我的难处和所求你也知道。昨日我收到黄鸾鸟报信,说子云先生出了结界来此处过夜,我不敢深夜打扰,所以今天一早急急赶来。”
“可是先生真的……”陈义的话没说完,屋内又传来一阵咳嗽声,比刚才咳得更重。
陈义为难地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叶止,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屋内传来陈义的声音:“先生怎么又咳嗽了?到了吃药的时间了,先把药吃了吧。”
叶止见陈义进屋,刚想跟着进去,天空却划下一道剑气,削打在叶止身前,拦住了叶止的去路。
叶止吓得连退三步才站稳,他顺着剑气的来源方向抬头去看,看见是屋顶的陈忠正在瞪着他。陈忠有些生气地说:“叶止先生是礼教之人,怎么主人未请,你却擅自入户?”
万景天心里嘀咕:你们都把客人拒之门外了,竟然还好意思谈什么“礼教”?
可叶止却不那么想,相反,他还十分抱歉地说:“将军莫怪,我刚才是过于担心子云先生的身体,这才一时忘了礼数。子云先生他,身子还是不好吗?”
陈忠见叶止没有再强入的意思,便又闭目打坐,不再回话了。
叶止完全不计较陈忠的无礼,只是叹了口气,继续默默在屋外站着。
万景天越看越糊涂:白衣和陈忠陈义这三个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这么牛气!他听叶止管陈忠和陈义都叫将军,那么说病秧子是坦坦然让两位将军给他守门?那病秧子得是什么人啊?岂不得是皇亲国戚啊!
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皇亲国戚的话,生了病,该是有大把的侍从和大夫伺候着,怎么会可怜到只带着两个人躲到密林中来养病?
不一会儿,陈义从屋里出来。他对叶止说:“既然您都听到了,我也就不再瞒您。我家先生此时的确在屋内,只是他身子不太舒服,刚吃过药,睡下了。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叶止想了想,抱拳道:“请先生多加保重!我将这残局留在这里,还望将军等先生醒来后转告,帮叶止破了这场困局。”
说罢,他把手上平拖的棋盘放在门前的台阶上,转身离开了。
万景天这才意识到这位叶止先生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否则不可能托着这盘残局来,站了这么久,还能做到棋盘不斜,棋子不歪。换做是别人,估计早就累到手抖,抖到棋子就算没有散落满地,也已然乱了局面。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白衣男子,也就是子云先生醒了。他踱到门前,看见了台阶上摆着的残局,便坐了下来,在棋盘上加了一枚黑子,去了三枚白字,然后又加了一枚白子和一枚黑子。
陈义在旁边看着,不解道:“先生这是何意?”
子云转身回到屋内,说:“叶止下午时会再来,你把这棋盘还给他,算是付了他的草药钱。”
“什么草药钱?”陈义糊涂了。子云却并未回答。
而下午的事情,让万景天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