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在此等候,大人此去切要小心,若黄昏时分,还未见大人归来,我等便进去寻找,望大人体谅。”
侍卫有心劝阻落天勿要前往,然而落天态度坚决,又见老鼠窝众人杀气腾腾,那侍卫只得做出退让,如此说道。
“嗯,有劳诸位了,还请你吩咐手下,切勿与此地居民闹起争执。”
侍卫职责所在,不敢就此回莲家,落天亦不强求,只是多加嘱咐。
“是,大人放心。”
安稳好隐莲安排给自己的侍卫之后,落天便看向墨钢,二人领头,先后朝巷内走去。
不过数步,熟悉的破落景象再次出现的落天眼前。
只是如今来此,落天心中却要更加复杂。
听闻了墨钢与隐莲个字述说之后,落天觉得不论往昔,只谈如今的话,这老鼠窝与莲家却是未必不能共存。
只是老鼠窝得人对莲家,甚至善城之内的普通民众积怨过深,心中愤怒难平,要说服他们把握当下,却是要花费一些功夫。
然而所幸墨钢此人看来对曾拯救了自己一命的老鼠窝人情意深重,其人亦非不可交谈讲理的蛮人。
以墨钢如今在老鼠窝的威信,如果能说服墨钢,那便最好。
想起香草与谷娘,虽然出身这贫苦之地,然而或许是因为身为女子,二人却不似墨钢等人,虽然生活困苦,却并未被仇恨蒙蔽心智。
如寻常少女一般对喜爱之人心怀情绪的香草,虽然贫穷却依然顽强生活,时常能展露笑脸的谷娘。
想起这二人,落天越发觉得自己不能令这老鼠窝毁于暴乱。
在隐莲重建此地的准备工作布置完成前,有必要安抚此地居民。
一众人在老鼠窝内狭窄小道上缓缓行进,那抬着棺木的几人更是由于路面不平而左摇右晃,然而便是如此,那几人也尽量稳住肩上事物,便是脚下踏进污水泥坑之中,亦不皱眉。
忽然,落天忽然发现身旁的墨钢脚步慢了下来,便侧头疑惑看去。
墨钢察觉落天视线,却并不扭头,只是定定的看着前方,嘴唇用力抿住。
落天顺其视线看去,发现墨钢双眼所指,乃是一座比周围的房屋稍微好一些的屋子。
说是好一些,也不过是相较左右而言,其终究也只是一栋破落小舍,无非是多了些砖石,略微稳固一些罢了。
那房屋之前,一男一女正在劳作,女人正在趁着屋外光亮缝补衣物,男人坐在门口木凳之上,身侧放着一堆物件,看样子是简陋的小孩玩具。
恐怕是从城中小贩手中接过的活计,做一些简单的玩意,便宜卖给小贩,这点工作,所得自然极少。
然而瞟见男子旁边墙壁上靠着的一条由几根略显粗大的弯曲木棍简单捆绑制成的拐杖之后,落天便心中明了。
那男子一条腿脚踝处不自然的扭曲,那般模样,确实无法胜任一般工作。
看到这户家庭的惨象,落天忍不住深深皱眉。
“你带回来的这女孩,便是他们的女儿,三年前,莲家之人前来抢人的时候,这女孩的父亲由于稍有反抗,便是被那群士兵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察觉到落天面有疑惑之色,墨钢沉声说道。
“对于家中女孩被当做祭品有莲家带走的人家,大家总是会多加关照,然而你也看到了,纵使再怎么有心,也不过为其房屋上多添两片瓦,多垒几块砖罢了。”
说完,墨钢大步前行,身后众人亦趋步跟上,唯有落天,无论如何也无法迈出双腿。
那少女模样,他已经见过,然而此时其父母看到女儿那样的尸首,会有何反应,落天实在不愿意看。
只是虽然有心转身离开,却也无法提步。
明明是可以预见的景象,但是却无法避开,落天只得闭上双眼,静候裁决。
眼前陷入黑暗之中,仿佛过了许久许久,以至于落天怀疑是否无事。
然而就在落天准备睁开双眼之际,一声尖锐的凄厉悲叫陡然传入耳中。
令落天忍不住浑身一颤。
将要睁开的眼睛也重新闭上,仿佛一睁眼就会看到什么可怖怪物的孩童一般。
悲号持续不断,陡然间一声厉叫响起。
“你还我女儿命来!”
落天大惊睁眼,却见那男人此刻正单手拄拐,另一手却拿着一把长不过手掌的小刀朝着自己冲来。
虽然男子动作别扭,一顿一顿的身形也极为缓慢,其手中小刀也锈迹斑斑,落入眼中与无用铁片一样,然而被其充满悲痛的神色所惊,落天一时竟无闪躲之意,亦无反抗之心。
只是男子终究未能冲到落天面前。
在墨钢示意之下,数名青年将男子拦下,虽然臂上有力,却也只是阻其行动,除此之外,反而是小心翼翼,生怕伤了男子。
男子动作被阻,瞪着血红双眼死命挣扎一番未果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将手中小刀扔出,低头不语,双手拼命撕扯自己头发。
落天只觉喉头哽咽,想要上前劝阻两句,墨钢却早已来到男子身旁,蹲下身子府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完墨钢所言,那男子抬起头来,用一双饱含悲痛之色的眼睛看向落天,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墨钢示意身边的人将男子扶起,但是却被男子用力甩开胳膊,其力之大,一时众人难以有所动作。
将身旁之人甩开之后,男子摸索着自己的拐杖意欲站起,只是此时情绪太过激动,却始终未能把握平衡,数次摔倒在地。
终于,男子不再做徒劳之功,扬起手臂朝自己脸上重重抽去。
两手几个替换,男子已经嘴角渗血,然而其人却毫无停止意愿,不时还用力将双手握拳,朝自己那条断腿狠命捶打。
看着男子仿佛疯狂一般的模样,围观之人无不动容,有不少妇女老幼,心有悲戚,已经以手掩面,流泪呜咽不止。
待墨钢好不容易制止了男子的自残举动,协同左右将其扶起,男子仍是手足乱舞,话不成声。
落天既不敢离去,亦无法上前,驻足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名伏在棺木之边哭泣的女子侧过脸来,遥遥对着落天,哭号声中勉强送过一句话语。
“你怎么不早点去啊......啊呜呜......我的女儿啊......”
不待语毕,人已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