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凌霄峰下,石麟昂首仰天一啸,沉寂数年的凌霄殿大门再次打开。
“掌门师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乔展翅的剑遁极快,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大殿。兴奋得像一只放风的大萨摩,一身雪白扑过来。
沈霏对这位峰主的迷妹行径已见怪不怪,淡定地左移一步。
“嗯。”
她拿出炼至炉火纯青的沈凌式冷脸,瞟乔展翅一眼。
“师兄的功力又精进了,怎么办到的?”这冷眼让乔峰主倍感亲切,心绪定下来就感受到,掌门从前还带些寒意与将沸未沸的灵压,现在变得中正平和多了。
“嗯?”沈霏只是一个伪洞虚,这段时间她又是挖阵自绝根基,又是人体实验,这样都还能精进。这说法倒让她稀奇了。
“哦,何出此言,不妨细说。”沈霏侧身走向大殿一侧的博古架,随便拿起一件古物残片假装观赏,竖起耳朵听对方的推测。
“啊,细,细说……”乔展翅像中了头奖,激动过头倒羞涩起来,师兄竟然不嫌弃她多话了。
“唔,师兄的灵压比从前稳定多了,将像师兄当年教我削凌霄峰上的山道一样,每块石板都均匀半丈方,一毫不多一毫不少。我还用这个方法给试剑锋削了一万七千四百八十六个平台……现已列入天剑峰出师考核任务,天剑峰都被劈完了,这一轮新弟子我准备安排他们削湖底吶,听说八心八箭的湖底特别漂亮……”
乔峰主开心地转圈,堪比剑速的语速,自带咻咻穿过沈霏的耳膜,这都没算完。
“还有还有,今天师兄似乎心情很好呢,连背影都很温柔,难道那东方紫气机缘已经被师兄找到了?那机缘长什么样子啊……”乔展翅捧着脸花痴,热切的眼神洞烧沈霏的背脊。
“停!”沈霏认输,新晋升仙时,这位峰主就很不靠谱了,她居然还傻得去相信。
她还不如猜测一下,原因是身上的沉珂被石皇莲吃掉了呢。
沈霏黑着脸转头,恰好见看门外各式遁光收起,其余峰主与长老纷纷降落凌霄殿外的小广场上。
干脆懒得理还在一旁咬手帕的乔峰主,面容一肃,走上御座。
今天她以沈凌的身份重返天河派,不是用来晒演技的,她另有要事。
“参见掌门。”除了天女峰,其余峰主与大部分长老均已到齐。十数位元婴齐齐向沈霏躬身问礼。
“客气了,诸位请上座。”沈霏眼眸半阖,邀人的桃花眼拉得细长,气质一下子冷肃起来。
“这次来,原因可能在座许多位同门都能猜到。我有一位侄女进了本门,本来这种炼气期新晋的弟子是不该劳烦诸位出面的,但我这位本家侄女性情顽劣,被罚进了思过崖。”
好几位当天留意,又或耳闻过思过崖对峙事件的元婴,善意一笑,露出了然的眼神。
他们这位沈掌门终于也懂点人情了。
“掌门,也就小孩子们打打闹闹嘛,不必太紧张,进过思过崖也是够了吧……”一位老资格元婴乐呵呵劝道。
这么多年,沈凌严苛的执政模式,都把门派搞成一言堂了。让这些修真界地位赫然的元婴们束手束脚,很是难受。
他们又不是太上忘情道,手里头有那么些心肝宝贝的嫡子嫡女、弟子小情人,不能呵着,这漫长的永生路上也有些无聊呢。
更别提那些元寿将尽的老妖,都在使劲拉关系捞宝物,保住那点后裔。
掌门有情,自然得法下容情。
“哦,思过崖,那也就罢了。她与她同门被关押进了,绝灵地。”沈霏不慢不紧地念着最后三字。
“绝灵地虽是绝地,但在门派却胜似宝地。大家猜猜我这侄女在那儿看见了什么?”
大殿鸦雀无声,绝灵地那是祖师爷留下的手笔,里头据说有株很厉害的灵物。
在天河派好长一段历史,他们可是把绝灵地当死牢用,往里头扔各式罪恶满盈的魔修妖兽叛徒。
那些大能无一例外,通通成了灵物的养料。
唯独一次,某个被磨剩半条命的魔道巨擘兼阵符宗师,巧合发现了出路,逃进了天河山脉,一连丧生了上百优秀弟子才被元婴们击杀。
自此,门派才关闭绝灵地。
“你们不好奇,她是怎么出来的,又找到了什么?”
“怎么,都不说话了。”沈霏幽黑的眸子扫过来,那些元婴仿佛被深渊盯上了。
掌门今天不是来发牢骚,提点大家对他侄女多点关爱,而是找茬的。
一群老妖怎敢出声,老神在在,眼观鼻鼻观心。
“都不猜,我来公布答案。这两位小辈在绝灵地中走运逃过一伙装备精良的外派筑基修士阻杀,拿着我的令牌,还带了个活口回来。可惜被人带走了……”
外派修士?!
装备精良?!
众人探究的目光纷纷投向明镜堂大长老,但这回连明镜堂大长老都懵了,活口什么的他可从未收到消息。
这位长老连忙沟通自己的水镜,分神回洞府检查那堆积如山的公文与传书。
“不知,陈长老,此案明镜堂中调查得如何?”沈霏立刻点名那位正在临急抱佛脚的大长老,对方一个激灵连忙坐正。
“此案……我们已经派遣了专组仔细勘察深挖,掌门要听一下负责人详细讲解进程吗?”陈长老急中生智,他不懂不知道,但惹了这桩祸事的人知道啊。
“哦,是谁?”沈霏饶有兴致地挑眉。
“正是我座下记名弟子,于子耀。”
“可。”沈霏很想看这趟某些人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陈长老心中暗喜,掏出一只小型飞舟往殿外一扔,那梭形小舟展开风翼,嗖一声就消失在视野。他何止要带上负责人,他准备把所有相关人员一块全须全尾地塞给掌门。
让掌门自己了结这桩麻烦事,既脱了问罪,又给了掌门面子,岂不快哉。
大殿沉默不足盏茶时间,那快似雷鹏的飞舟重返凌霄殿,眼尖好奇的早在飞舟十里远就窥见了舟中人物。
那舟中竟真只有一人。
一个陌生的筑基弟子伏在舟中,脸色苍白抖如筛糠地抓紧舟内的栏杆,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元婴大长老会收的徒弟,哪怕是记名的。
一众元婴眉来眼去,传音线交叉得像揉成团的蛛网。
“这老陈……今天咋这么老实了。还有掌门侄女,我怎么不知道掌门有侄女了,长什么样,什么灵根,进了哪个峰?!”乔展翅后知后觉拍温平山,仿佛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
“……”天灵峰温峰主无语地看她。
“这天河派还敢有人和我抢徒弟,还藏着掖着,太不要脸了。”乔展翅气鼓鼓地说。
“咳咳,别说了,她就是你天剑峰的,你徒孙,沈霏!”温峰主赶紧摁住对方一思考就想挠头发的手,太丢人了。
“沈霏又是谁……徒孙?不对啊,我连弟子都才一个,叫楚剑鸿。”乔展翅挣扎。
“就是你最近抢回来的那位女修!”温峰主受不了,点着她太阳穴给她传图象。
“啊,她!”乔峰主高兴得想拍手,被温峰主眼疾手快地摁住,他尴尬地偷偷抬头看掌门,巧合发现御座上投来关爱的眼神。
乔展翅是高兴得像起身提剑削平五山了,但距她两丈之遥,陈长老脸色铁青地瞪着飞舟,恨不得上面之人半路就火化了。
“大大长老,不好了,那个外派间谍畏罪自杀了。于执事已经带人去追查,入侵明镜堂地牢大阵的人。这是内情玉简……”小筑基从舟中连滚带爬跑下来,焦急大喊,但一抬头就被大殿尽头御座吓着了。
石麟踏海,青阳出岫。
那是道意异象中的两种,不是修真者随意能刻的,代表着以该意象成道的洞虚真人。那么能坐在这种道意异象前的,只能是掌门了。
如此一来,四周的前辈们岂不是都是本派峰主和长老。
“见见见过掌门!”小筑基终于搞清楚自己来了什么地方。
“免礼。”沈霏挥手,清风托起快趴到地上的弟子,目光继续落到陈长老身上。
“陈老,你们在演世俗的戏折子么,还畏罪自杀,修真者魂魄凝练,人没了别告诉我魂也没了。地牢大阵被钻了孔子,又是牢啊,最近门派的牢房都跟筛子一样嘛。”沈霏怒目扫陈长老一眼,视线挪移,落到天阵峰三位长老之上。
天阵峰很特别,此峰已近千年没有峰主了,因为根本没人能完成峰主任职挑战。上任峰主逐月把宝印留在大阵内便失踪了,千年竟无人可解,峰主的主要职责就落到了万象塔三老身上。
“掌门尊下,可不就是成筛子了嘛。当年老朽独女奉掌门之命,押送魔修,竟被魔修破阵掳走……”三老之首符中治,越众而出。
“等等,老符别冲动!旧事莫提了!”四周好几个元婴不顾大殿威严,拉住符中治。
天河派数百年累积的矛盾,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
符中治,独女?!
等等,沈霏终于想起来了,她身上这具躯体的原料就是来自一个叫符芷婷的倒霉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