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雪不上当,周慧琳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道:“呀,小妹妹长进了,不错,不错。”
柏雪警惕地看着她,忖度她不会如此简单地夸奖自己。
周慧琳镜片后的媚眼一眨,恶趣味发作,又道:“不过,墨子可不是普通人,你有幸与他青梅竹马,可要把握住机会哦。你不够优秀的话,嘿嘿……”
柏雪听了,想起心事,脸色数变,一时竟然忘了反击。
颜墨本不想介入两女这种言语机锋,但看到周慧琳轻轻一句吓唬,柏雪居然信以为真,只怕这句话戳中了她心中某个痛点。
是什么呢?
颜墨默默分析。
她曾吐露没有安全感,自己一时找不到根源,如今看来,她的胆怯、易受惊吓;她害怕失去,害怕落后;担忧自己变心,担忧配不上更好的自己等等心理,应该是源自于某种思维模式。
这种思维模式,大概就是缺乏自信,换个概念说就是自卑、自馁、懦弱、自弃等等。
颜墨觉得有些挠头,这可不是简单的问题。
有些人自信源自天生,一无所有,却能自我感觉良好,自信满满,天老大,他老二。
有些人自卑也源自天生,一辈子谨小慎微,碰上任何事都不敢出头,悲观痛苦,恨不得缩到套子里,永远不与外界接触。
总之,人一旦失去自信,将会患得患失,难以感觉到幸福快乐。
不过,颜墨知道,自信也是可以借力的。
缺乏自信的人,她的家人或者爱人用心维护,还是可以后天培养出自信来。
当她自卑时,她爱的人投去一个信任的眼神,一句鼓励的话语,她的自信就有可能会萌芽。
是时候助柏雪一把了,这一世,一定要让自己爱的人身心健康,幸福快乐。
颜墨念如轮转,扫眼一看,心中有了主意。
他起身拉起柏雪,来到亭边,指着一株两尺高的刺柏树苗笑道:“雪子,每次我看到刺柏树,都会想起你,如此良辰美景,我便以树喻人,为你题诗一首,如何?”
柏雪本来心中惶惶不安,待得颜墨牵手,那只温暖的手掌,让她心中立时安定了许多,听到颜墨又要为自己专题一首,心里的阴霾便暂时隐去了。
“嗯,好。”柏雪腼腆的应道,眼中充满期待。
苗若彤和周慧琳听到颜墨要做诗,也一下子提起了兴趣,他这么快就有灵感了么,他这首专为柏雪而作的诗想说什么呢?示爱吗?
颜墨顺了顺气息,铿锵吐字道:“诗名——《独秀峰咏刺柏》!”
“自小刺头深草里,”
“而今渐觉出蓬蒿。”
颜墨着眼亭外小小的柏树苗,已经进入了朗诵状态,声音抑扬顿挫,韵律十足。
诗句也浅显易懂:刺柏树幼小时,的确小得可怜,路边野草都比它高,以至被掩没在深深的野草中。
但它虽小却不弱,在无数野草的包围中,它不低头,而是刺头,尖刺般的树叶一心向上,锐不可当。那些弱不禁风的小草根本无法与它匹敌。
关心、爱护刺柏的人,只要注意观察比较,就能渐觉刺柏越长越高,如今已超出了蓬蒿的高度。
三女听了这两句,顿觉一股蓄势待发的气场扑面而来,某种藏在乱石野草间的不屈性格、战斗精神,随着颜墨的朗诵声油然而出。
两句之后,颜墨顿了顿,目光转向柏雪,声音由低到高,热烈而有力的念出最后两句:
“时人不识凌云木,”
“直待凌云始道高。”
以连续两个“凌云”指代刺柏不同的生命期,一指刺柏小时,一指刺柏大时。
本来不起眼的小刺柏,一旦长大,就会直冲霄汉,苍翠凌云。
这两句有力的突显了刺柏的本质:刺柏本是凌云木,乱石野草遮不住。待到数九寒天时,万物雌伏,草枯木凋零,它终将脱颖而出,在乱石间顶风抗雪,泰然自若。
圣洁恬静的苗若彤,精灵狡黠的周慧琳,单纯怯弱的柏雪,听到这两句,全都瞬间打个颤栗,就像三伏天浇了桶冰水,从头爽到脚。
“好诗,好诗,语言通俗、风格清新,精神抖擞。”苗若彤第一个鼓掌赞道。
她目光热烈地盯着颜墨,心中暗忖,他果然不是那种肤浅的人,不会去写那种满纸爱啊情啊的诗。
“太好了,充满理趣,语意双关,耐人寻味。”
周慧琳边评边手忙脚乱地拿出笔记本,迫不及待的记下来。果然有料啊,天才就是天才,安慰女朋友都如此别出心裁。
“墨子……”柏雪有些哽咽了,她感觉到颜墨诗中的深意,那是一种无声的鼓舞,发自灵魂的认同。
“雪子,我想对你说,你就是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烟火。在我心中,无人可以取代。”颜墨牵起她的手亲了一下,微笑着说。
柏雪心情激荡,失去已久的信心就像幼小的刺柏,破土而出,让她瞬间无视别人的眼光,一下扑入颜墨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
“墨哥哥,我爱你,你是我的力量,你是我的生命,我离不开你,我要你永远守护我。”柏雪动情的在颜墨耳边喃喃而语。
墨哥哥三字,是很小很小时柏雪对颜墨的称呼,这三个字,代表着全身心的依赖,代表着无条件的信任,代表着无保留的情意,她藏在心底很久很久了。
两年来,颜墨刻意的疏远,深深地伤害了她,她失去了寄托,失去了自信,她多么渴望回到当初的状态。
两人重归于好后,她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深怕一觉醒来,颜墨又不再理她。
直到今天,颜墨这首诗,颜墨那句无人可以取代,终于打破桎梏她心灵的魔咒,让她的心灵有了安放的地方,让她的心灵重新生发了自信。
柏雪的反应,颜墨猝不及防,但听了柏雪的喃喃自语,颜墨霎时间明白了她的状况。
她这不是表白,她这是解脱,是涅槃重生。同时,她对自己的信赖也更深了一层,将全身心都托付给了自己。
“雪妹妹,我虽然贪玩,但对你的爱,却从来没有变过。”
一声如风呢喃的轻语,钻入柏雪的耳中。
这一句如倾如诉,似辩似剖,仿佛春风拂过她的心灵,拂去一切尘埃,化解一切怨念,让她心灵更是通透,心底的那株刺柏,更是茁壮。
“墨哥哥,我不怪你,你想玩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