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城下阵势严整的榆林军,秣陵关上的武军将士们都目光游离。没办法,由于秣陵关身处后方多年未曾经历战火,不仅城墙年久失修,就连守城器械都不足备,城头上六个砲位却仅仅只有一门床弩。按正常的战备情况,城头上应该有两架投石机四门床弩,不然的话,对面的远程打击力量就很容易压制城头的防御力量,城头也很难对云车井阑这种大型攻城器械造成什么威胁。
“一座正常守军为两万人的秣陵关现在却只有守军四千人,没有投石机,床弩不过一架,滚木礌石皆不足备。”手里捏着细作冒死传出来的消息,袁志成哭笑不得,亏自己还准备了一个多月才来进攻,现在这真是完全就是杀鸡不止是用牛刀了,而是用大砍刀了。
摇了摇头,袁志成看向一边的吕广,想问问他的看法,吕广知道袁志成的意思直接开口问道:“城中主将可还是朱尔荣?”
“没错,吕将军你怎么确定的?”袁志成的眼神有点玩味。
“当初他就在老夫的帐下为将过一段时间,老夫曾差点砍下他的人头,如果不是他的姐姐是现在大武皇帝成泰的侧妃的话,他的头早就喂狗了。派这么一个草包把守这么一个要地,老夫觉得他还能有四千人就不错了。”吕广叹了口气,看样子秣陵关很快就是榆林军的囊中之物了。
“但是细作说他手下有个叫郑成的副将很是不错。”
“郑成!?”吕广吃惊的站了起来。
“你认识他?”袁志成的表情很是玩味。
吕广慢慢的坐下,闷了半天才道:“他是郑缺最后的一个儿子了。”
“最后一个儿子?”帐中的榆林军诸将互相看了看,一脸的疑惑。
“郑缺一共有四个儿子,长子郑度次子郑修都先后战死沙场,三子年幼早夭,就剩下这小儿子郑成了。”想起战死在大梁的郑缺,吕广不禁凄然泪下。
“那以吕将军看,这秣陵关好不好打?”
“如果是郑成是主将,即使只有四千军,器械不足,秣陵关都难以攻下,毕竟太过险要。但现在主将是朱尔荣,此人贪生怕死,爱财如命,只要我军攻势凌厉,他绝对会弃关而走。哪怕郑成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他朱尔荣是绝不不会留下的。”想起朱尔荣在自己帐下的事迹,吕广分析道。
“多谢吕将军,传本帅令,大军多造攻城器械,休息一日便行攻城!”
“喏!”
“咚咚咚!”震天的战鼓声响了起来,随着榆林军一队接着一队开出大营列阵,城头的郑成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至于主将朱尔荣更是不堪,那张堪和猪脸相当的肥脸上已经是冷汗涔涔。实在受不了了,朱尔荣对着郑成道:“本将军要下去清点一下物资,这里就劳烦郑将军了。”
“遵命。”郑成低下头接令,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
看着那个肥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下,郑成恨恨的一砸城垛,如果不是这厮大肆的喝兵血,倒卖物资,堂堂的秣陵险关何至于只有四千人把手,而且很多还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至于整修城墙,补充维护各种器械的钱财已经不是雁过拔毛那么简单了。刚刚自己的亲兵统计了下,居然连叉杆这种东西秣陵关都只有区区五十杆,士兵所用的战刀根本不是兵造出产的。只不过抽出一柄战刀,郑成一眼就看出这绝对是路边的铁匠铺里随手打出来的,刀刃没怎么打磨不说,估计淬火这道工序都是马马虎虎应付的,就连长枪的枪杆居然就是普通的杨木,估计挨一刀就能砍断。至于弩,郑成带着亲兵和几个合得来的校尉东拼西凑,总算整出来千多张能用的,弩矢也马马虎虎还有那么七八万。
看着自家将军的脸色,一众亲兵看了看,一个胆大的走上前低声问道:“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尽人事听天命。”看向大武京师的方向,郑成的心中不止是悲凉,还有激愤。算上父亲,郑家已经有三人战死沙场,可皇帝是怎么做的,居然连死了的父亲都不放过。夺爵,罢官,抄家,母亲悲愤之下投缳自尽,自己的中郎将被夺,贬为杂号将军发配到了这里。
“将军,敌人上来了。”一个校尉匆匆跑过来道,相比肥猪主将朱尔荣,这个发配过来的郑成更受这些校尉的爱戴。
郑成走到城楼观看着敌情,一看不觉心中一惊,但面孔上却仍然是古井无波。现在的关外,榆林军居然密密麻麻的排了四十辆投石机,床弩粗粗看去也不在少数,至于那耸立的十辆井阑则更是挑战人的眼球,云车就更是别说了。
袁志成满意的看着秣陵关被自己麾下的大军震的鸦雀无声,腰间利剑出鞘直指关头:“攻城!”
“咚咚咚咚!”震天的战鼓声响了起来,数不清的榆林军士兵呐喊着冲了上去。“呼呼呼”最先发威的的是投石机,一枚枚火油弹从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狠狠的砸在秣陵关上,火油四溅火光四散。一个个躲闪不及的武军将士无助的倒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企图压灭身上的大火,不少烧的失去了理智的武军士兵失去了方向,乱冲乱撞跌落关头。
“不要慌!不要乱!立盾!都在城垛下趴好!”武军校尉们在城头来回疾奔指挥着,没办法,没见过血也没经过多少训练的新兵往往很难接受战场的残酷。
“咻咻咻”只听破空声大作,一支支堪比酒杯粗细的床弩弩矢在弩弦的催动下直扑城头,“崩崩”年久失修的城墙哪经得起床弩的蹂躏,一块块城垛崩碎,一面面大盾被击碎,躲在后面的武军将士死伤惨重。
“全军都有,放箭!”看看冲锋的榆林军已经到了弓弩的射程范围,顾不得那漫天的火油弹和床弩了,无论如何不能让榆林军登上城头,郑成大声的下令道。
“咻咻咻”城头箭如雨下,冲锋的榆林军将士顿时倒下了一片,但在重盾的掩护下,榆林军的弩阵也迅速列阵,一张张弩弓对着关头张开了锋利的獠牙。
“当”郑成都不知道这是自己磕飞的第几根弩矢了,忠心耿耿的亲兵都战死了了十多个,看着榆林军迅速的抬着云梯逼近,郑成大喊道:“滚木礌石准备!”至于火油,早被主将朱尔荣当灯油都给卖光了。
随着郑成一声令下,一块块滚木礌石顺着云梯推了下去,一个个正在攀爬云梯的榆林军将士被砸得骨断筋折,就连云梯下聚集的都死伤一片。“叉杆,快,推倒云梯!”一杆杆叉杆迅速的顶上,但让武军将士很无语的是,区区五十根叉杆在和云梯的顶牛中居然断了一大半,就那么十多杆还能用。看着这一切,又看看渐渐逼近的云车和井阑,郑成抓过一个亲兵吼道:“给我去告诉那肥猪,不想秣陵关被攻破的话,就将剩下的两千人也给我指挥!”
“是,将军!”
看着迅速下了城楼的亲兵,郑成对着身边的几个校尉道:“拼命的时候到了,走!”
看着城头渐渐稀疏的弩矢,还有滚木礌石,袁志成看得出来,守城物资确实不多,至于弩矢为何这么稀少,应该是弩不够而不是弩矢不够,毕竟弩如果发射太快的话也是容易损坏的。
“差不多了,先让将士们缓口气。”
“元帅,才过了一个时辰,只要再加把劲,今天上午攻破秣陵关没任何问题。”身后一个将军有点抵触。
“是啊,是啊。”
“诸位,不要忘了王上的命令。我榆林国要想取代大武王朝,不仅要得到大武王朝的土地,还要得到大武王朝的人心。郑缺在大武军中威望崇高,如果连他的儿子都归顺了我榆林的话,诸位想想,我大军以后再攻城掠地会有多轻松。”袁志成解释道,“现在撤下来就是让郑成见识一下我榆林军威,待会让呆在营中的吕广将军前往招降,或许有兵不血刃之效,如果郑成不降,我军已经仁至义尽,再全力攻城不迟。”
“元帅高见!”
“当当当”响亮的鸣金声响彻战场,榆林军的将士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迅速的交替掩护撤退。看着在弩阵的掩护下缓缓后撤的榆林军,郑成和一众校尉心中都是一片悲凉,曾几何时,大武军也是如此,可自从成泰掌权后,大武军的军纪便一日不如一日,以致现在……
就在这时,郑成派出去寻找朱尔荣的亲兵回来了,看着一身狼狈的亲兵,郑成觉得大事不妙。果然,那亲兵语带哭腔的道:“将军,那朱尔荣跑了,带着自己的亲兵和仆从将金银都装车跑了,卑下想拦都差点被杀。”
“那,那两千人呢?”还抱着一丝希望,郑成问道。
亲兵摇了摇头道:“见到主将都跑了,那两千人也都跑了,卑下根本拦不住。”说完就惭愧的低下了头。
郑成眼前一黑,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几个亲兵的护持下总算站稳了,看了看忠心耿耿的亲兵,又看了看周围疲惫的将士,再看看支离破碎的城头。“啊!”郑成大叫一声,一剑狠狠的斩向还算完好的一片城垛,“当”的一声,剑刃崩断。看着手中的断剑,郑成仰天大吼:“我郑氏不负国,国为何负我郑氏?”
就在这时,城下响起一个声音:“郑贤侄何在?我是你吕广叔叔。”
“吕叔!?”听到这个声音,郑成赶紧往城下一看,果然,城下的不是吕广是谁,“吕叔所来何事?如今你我已成敌人,恕小侄不敢开门。”
“贤侄,降了吧。我都降了,难道贤侄以为就算你守住了秣陵关,就能平安无事乎?”
郑成沉默良久,看了看周围血染征袍的战友,再想想大武王朝的所作所为,郑成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盏茶时间后,代表着大武王朝的团龙旗从城头掷下,一杆白旗缓缓升起,秣陵险关对于榆林军不再是天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