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洛梨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落尘也消失了好几天。刚开始一天两天，她还能忍，可后来，她便忍不住跑出院子，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外面眺望。

颇有望穿秋水只待佳人归来的态势，然每次她都失落地返回来，心中的失落一天比一天浓厚，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他说要走的。”

“他是妖，洛梨，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懊恼地捶首顿足，那天他明明就以鄙夷的语气嫌弃自己准备了一整天的东西，而她却还在期待什么？

他从不掩饰自己对人类的不屑，而她从头到脚都是人类。

他对她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而她也从未知道他到底来自哪里，留在她们身边是否仅是为了报恩？

往往这时，薇薇也是一脸失望，

“狼哥哥，还会回来吗？”

薇薇闪烁的眸光望着远处。

洛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天明明好好的，可就怎么如此了呢？

“也许吧。”

她叹了口气。

落尘离开旬日之后，黄昏之时，

门扉动了动，虽然只是细小的叩门声，但洛梨就是听到了。她连鞋都没穿便跑去开门，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兴奋笑意还停留在嘴边，在看到来人之时，她的笑意就僵固在脸上。

站在门口的是比她少一岁的女孩，牛妞，她正被洛梨刚才的反应吓得嘴巴张得鸡蛋般大小。她本纠结许久，才下定决心上山来。前几天，她娘听到常二军家因做了一张床榻给洛梨，换回几斤面粉大米和两条鱼。阿娘看着日渐稀少米缸，唉声叹气许久，终于还是叫她上山来，看能否向洛梨讨一些粮食。

她本就不想，因为她知道洛梨的父亲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可自从他失踪后，洛梨便有一顿没一顿地活着，前几年还会时不时到村里偷些东西。她有父有母冬天尚且如此饥寒，更何况她早已失怙失恃成了孤儿了呢。

而且，她可还记得，三年前的秋天，洛梨偷偷挖了他家的地瓜，被母亲发现了。母亲操起扫帚，追过去，往她弱小的身子上死里打，啪啪的声音，连她听了都不忍心。

这时让她来讨，她自然不情愿。可纵使她千不情万不愿，终究敌不过她母亲那张嘴，说什么她和洛梨基本同岁，说什么看着以前的情分，以前何曾有情分？就算有什么情分，怕是洛梨怨恨她们家过往不念旧情。

彼此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还是洛梨晃过神来，

“牛妞？你来做甚？”

她皱起眉头，自己与牛妞倒有些交情。之前被她娘打得生疼的时候，便是牛妞偷偷把一袋地瓜放到自己门前，此事之后她们两人也便没了什么交集。

可此番她到山上来寻自己自然为着什么事情。

牛妞见状，内心更如捣鼓般，洛梨果然生气了。思量很久，她把手里一个素布包裹起来的物品塞到洛梨的怀里，

“这是珍藏版，借你看。”

牛妞顿了顿，洛梨知道她还有话说，便静静等着她说完，

“可否借我些粮食，家中……已经断炊许久了。”

说这话时，她并不敢抬起头，因为她不知道洛梨是否还会记恨母亲当初的赶尽杀绝。

洛梨自然会记恨，心里也不打算借，她绝对不是一个好人，不然早年就不会那么光明正大跑到村里去偷鸡摸狗了。

纵然受过许多白眼、唾骂，她都毫不在意，因为，

她想活着，薇薇也要活着。

可正当她张了张口准备拒绝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现那个白色的身影。顷之，她关上门扉，折身往回。

牛妞以为洛梨生气了，便跺了跺脚，懊悔上来这么一趟。

可不一会儿门扉再次开启，洛梨拿着一袋米站在门口，脸上神情恍惚，

“给。”

牛妞愣了片刻之后，才伸出手去接。牛妞接过之后，门再次被关上，只剩下她丈二摸不着头脑。

牛妞借米成功这件事，在村里刮起了一场龙卷风，扫得整个村庄上下震动，从村头到村尾，家家户户都知道洛梨家里有粮食。

大家一拥而上，差点没把洛梨家里的门槛踏坏。

每当有村民往山上走去的时候，牛妞就狠狠瞪了一眼正在碎碎念的母亲，都是她那大嘴巴，把那天的事情向村民里一阵吹嘘，才让那么多人跑去洛梨家。

而每个村民去时耷拉着一张脸，下山时定是眉开眼笑，他们的手里或多或少多了一些鸡肉、鱼、玉米、稻谷。

那些平时把洛梨骂个祖宗十八代以她为祸害的村民，全都噤声了。

村里开始流传着一个说法，

“洛梨家是一块宝地，可以源源不断生出食物，犹如地里生金一般。”

这说法虽然荒谬，但大家都把它奉为圭臬，如此便可拿得心安理得。他们全都忘记当初洛梨是怎么因为饥饿而跑到村里偷东西的情景，又是如何驱赶她的。

远在山上的洛梨自然不知道这个，她也没心思理会。

因为她已经整整五天没吃东西了，而落尘也已经消失了旬又五日了。她把地窖里落尘准备的东西全都散尽，既然他都是要离开的，既然他那么轻视生为人类的她，那他留的东西自己又何必留着？

洛梨有时就是这么倔，这么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