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清淡如水,暮春之时,天气还未真的变暖,更何况在这大山里的夜里。常岱村地处炎山包围之下,此时的凉更是渗入骨里。
村里人家家家户户早已闭紧门扉,熄了灯火,只有一家院子里还微微泛出烛光。
吴大娘拿着簪子愣愣发呆,自洛梨离开后,她便一直坐在院子里。
如果她没猜错,这簪子身上的香味来源于一种生长与妖界的香料。若是寻常香料,戴在身上不过能养养神。可此香料却能沁入人心脾,扰乱人神经,进而控制人的思维和情感。如若这种香气吸她个五六年,怕只怕这个人便不再是人了。
拿这簪子给洛梨的那个男子,他到底是谁?让洛梨戴着这样的玉钗目的何在?他想控制她做什么?
难道……
“云娘,你为这孩子散尽灵力,却还是没能改变她的命运么?”
吴大娘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件事。那一年,她云游四方,不甚被一妖怪所伤。洛梨的母亲云娘救了她。
后来云娘便嫁给了洛梨的父亲,有了洛梨。
那一年,云娘生产完洛梨之后,异常虚弱。而她也恰巧经过,便渡了些仙气给她。然她渡过去的仙气怎么也无法让云娘恢复一些元气。
她很是惊诧,此时云娘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知自己命不久矣,可我放心不下这孩子。前些日子,我为这孩子占了一卦,发现这孩子未来的路很是坎坷。玄师仙子,可否答应我,在这孩子十八岁之时有一个天劫,这劫数会改变她所有的命运。我只希望你到时渡她一渡,让她的魂灵平平安安到达幽冥司,下辈子我还想做她娘亲。”
到底是何事,让云娘说出如此悲绝之话?那时候,她不知道云娘为了洛梨,把自己身上的灵力全散尽。
云娘撑了一个月,便死去了。
她说的天劫,怕是要出现了吧。可现在洛梨才十五岁,照理不应这么快才是?
一阵平地而起的风,吹得院子中那棵桃树飒飒作响,周围的气氛顿时冷却下来。
吴大娘一惊,手中早已化出拂尘。
她明明白白地看到,缓缓向她走来的男子,他额间三簇火焰异常妖艳,周身若隐若现的气泽跟随他而缓缓移动,这个男子,为何如此熟悉,
“你,到底是谁?”
吴大娘发现自己想要施法,却怎么也使不了。
她到底怎么了?
“不过一散仙,便妄图掺和本尊之事?”
落尘勾一勾嘴角,睥睨着早已动弹不了的人。
吴大娘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带拂尘的道姑模样,面容娇好,不过三十左右岁,与之前的面貌完全不同。
“你怎么知道的?”
玄师甚是惊讶,她这几年伪装得甚好,也从未使用过法力,此番怎会被人识破?
“你真以为本尊此刻才发现的?”
落尘身边的气泽缓缓向她伸去,随后缠住她,把她举至上空。
“不过百多年的修为,也妄图多管闲事?这些年在人间,却碰不上一两个像样的神仙。就是碰上的,也不过数百年的修为,神界自沉入银河之后果真一蹶不振了。”
他到底是谁?为何听起来那么熟悉神界之事。
玄师自己都不知,那个早在数万年前倒于银河之中的天界传说是否真实。可这人,却如此肯定那场传说中的战事,
“我不管你是谁?洛梨她只是一个人类孩子,你在她身上又图什么?”
玄师此番可以确定,对方是妖,而且还是意图不轨的妖怪。他莫不便是洛梨的天劫?
“图什么?”
落尘嗤笑一声,
“那你守在她身边却是为何?”
道姑脸色骤然一变,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对方能毫不费力地制住自己,妖力自然叵测,这世间存在着这么可怕的力量,着实出乎所料,
“你错了,她娘于我有恩,我必须照料她。如若你对她有任何不轨,我定不会饶了你、”
这是实情,二十年前,她应劫是洛梨她娘护住自己,使得自己保住一条命。这样的恩情,她自然要回报,可惜救不了她的命,只有护住她女儿,让她健康成长,方能了断这段尘缘。
“那接下来,便由本尊来照顾她。”
落尘冷冷的眼风扫过去,惹得玄师一声尖叫。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个画面甚为清晰,
“我不许你动她。我知道了,你是那妖怪,百年前那场战争你也其中。”
她一直觉得此人熟悉,原来在百年前,那场旷古之战,他便在其中。那时她的师父玄墨在那场战争中死去,是以,她总以为那场战争没那么简单,此番见着,却是诡异得厉害。
这妖怪,怕是心思叵测,莫不他早已知道洛梨真实的身份?
“洛梨身上的两道封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印?他居然知道洛梨身上的封印?
那他是要解开封印?
不,不可以,若是解开了封印,洛梨就真的应了天命了。那云娘辛辛苦苦的心思便都白费了,
“哈哈……你不是知道一切了吗?莫不是你以为自己能够逆天改命?”
她嗤笑道,天生的封印,再加上洛梨她娘拼尽一生灵力的封印,又岂会那么容易便解了?
“本尊命运本就不受任何人控制,至于逆天改命,你觉得我做不到吗?”
落尘稍稍一用力,缠绕在玄师身上的气泽瞬间收缩,不消一刻钟,玄师便如破偶一般被摔到了地上。
顷刻,尸体幻化成烟尘,消失于空气之中。
院里红烛摇曳,安静得宛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又一阵冷风吹过。
那冰冷的身影犹如王者一般,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而院子中,又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那女子抬起头来,望望璀璨的天空,微微一笑,手里还捏着那根玉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