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火光之后,张春华的面容忽明忽暗。
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会猛然甩刘协一巴掌。
那真是自己的真心话么?
蓦地,刘协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关心,一点一滴的逐渐浮现在心头。
......
“瞧你,这么大的雪,还穿的这么单薄,小心别冻坏了。”
说着,刘协伸出手,轻轻替张春华拂去了肩头落下的雪花。
“最近你不太舒服,家里的事就不要太操心了,一切有我呢。”
声音虽轻,却莫名的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你真不明白?就是这个意思!”
“无陵,无陵......”
耳畔似乎传来温柔的低唤,只是张春华分不清楚,这声音究竟属于仲达,还是属于那个“替身”?
真正的仲达,曾经这么温柔过么?
......
可是,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不是应该将他控制在自己的掌心里吗?
哪怕是让他亲一下,给他些好处,不是也无所谓么?
为什么......自己的反抗会那么激烈?为什么自己要说出那种冷冰冰的,甚至是绝情断义的话来?
是因为自己讨厌极了他吗?
不是啊,那人不仅不讨厌,反而......
反而,却让自己觉得很喜欢?
张春华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行,我怎么能对仲达之外的男人动心?虽然他的脸和仲达一模一样,但他毕竟是个替身而已!我是张春华,是司马家的夫人,是司马仲达的女人,我怎么能动心呢......”
心一动,就有了弱点。
心一动,就懂了心痛。
怎么能动心呢?
张春华,你决不能做这样软弱的女人啊!
可是,虽然这么说,这一遭,自己还是没能硬下心肠来,施展自己的手段,将他彻底变成自己的裙下之臣。反而,却刻意疏远了和他的距离。
“我究竟是怎么了?我该怎么办?”张春华纠结的闭上了眼,“仲达,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这家伙做你的替身......这家伙真是害人不浅。”
连张春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刘协已经走进了她内心深处,占据了一席之地。
然而,因为这次的决裂,两个人之间,再也不复从前的默契了......
.......
几天后,许昌司空府。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剑客步履匆忙,赶到了曹操的书房。
一路上,黑衣人堂而皇之的穿过无数岗哨和巡逻卫队,那守卫士卒见他穿着诡异,本待出言拦阻,但看到他腰间的长剑后,便恭敬的退让到一旁,不再言语。
黑衣人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书房里燃着一缕熏香,曹操侧躺在榻上,早已经等候多时。
黑衣人跪坐下来,解下长剑双手奉到曹操面前:“校事官夏侯廉背剑复命!”
曹操翻身坐起来,接过夏侯廉手中的青釭剑,淡然笑道:“夏侯子恩,哈哈哈,我的‘眼睛’终于回来了。背剑入府,必有大事,说说吧,什么情况?”
“河内那边回报,司马家发现了咱们安排到他们家的眼线,已经将咱们的内线都绑送官府了。”夏侯廉沉声道。
“绑送官府?”曹操皱眉道,“不应该啊.......司马家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不太明白,所以亲自过问了我们的内线。”夏侯廉道,“是这样的,司马夫人的侍女偷了一个玉镯,然后想随便诬陷个男人调戏她,打算借此被送出司马府。但是正巧这侍女诬陷的就是咱们的内线。
如此一来,咱们内线是个阉人的事就被撞破了。寻常人家不敢收留外逃的阉人,所以把咱们内线扭送到了官府。”
曹操闻言苦笑一声:“这算是什么事儿?误中副车吗?不过也好,既然司马家没发现人是咱们派过去的,咱们也不必着急,继续维持和司马家的关系就好。”
夏侯廉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找个机会,再安排新的内线进司马府?”
“先不必打草惊蛇了。”曹操摆了摆手,“我现在还另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子恩,你带着我的信物去......给司马家送一批军粮和军饷,同时传达一个任务——保护关云长顺利抵达袁绍阵营!”
“什么?”夏侯廉吃了一惊,“主公,关云长已经......”
“已经走了。”曹操轻叹一声,“去意已决,我留不住他。”
“此人既然能斩颜良诛文丑,若归袁绍,岂不是如虎添翼?”夏侯廉急道,“主公,此人放不得啊!”
曹操摇了摇头:“子恩,你是校事官,很多事你考虑的还不够全面。总之,放人是我的意思,而在放人之后,你家兄长夏侯元让带着三千精骑前去追杀,也是我默许了的。”
夏侯廉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原来主公早有安排,有元让兄长出手,那关云长单刀匹马,怕是也难以逃生。只不过.......您为什么又给司马家下这样的指令呢?”
曹操沉声道:“因为我给你家元让兄长下达的指令就是......许追不许杀。”
“我彻底糊涂了。”夏侯廉揉了揉脑袋,“您一方面放走关云长,一方面暗令元让兄长率军追杀,一方面又下令元让兄长许追不许杀,再一方面又去派我给司马家下达指令保护关云长。您这.......究竟是个什么计划?”
曹操笑道:“这就要从大局上来考量了。首先,我放走关云长,一则是为了向天下显示我的气量,如此一来,必有更多名将乐意投效;二则,也是为了打击袁本初。但我放人的决定,已经引起了手下一些将军们的不理解,所以我又让元让假意追击关云长,元让是我曹家将军中看关云长最不顺眼的,由他去追,这也是为了稳定军心。
但是,正因为元让本身对关云长不满,我虽然嘱咐了他许追不许杀,却也怕他来一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真的把关云长杀了。所以,我才又嘱咐你去向司马家下达任务,让其暗中拦下元让,保护关云长。”
夏侯廉道:“主公,您说的这些,我大概明白了......只有一点,您说放走关云长是为了打击袁本初,这话是从何说起?关云长若投刘玄德,必然会变成袁本初的强劲战力啊。”
“很简单。”曹操道,“关云长若闯五关不成,反死于元让刀下,刘玄德知其兄弟被我所杀,必然会死心塌地与袁本初联合对付我。
刘玄德这人面厚心黑,比关云长更为可怕。不仅如此,他对袁本初更有三大助力。第一,他以汉室宗亲的身份公开反对我军,则将增加袁本初出兵的声望及正义性;第二,他率领的徐州谋士团将成为袁本初的绝对智囊;第三,他的义弟,那个据说战力甚至高于关云长的万人敌·张翼德,至今下落不明,但难保刘玄德不是将其雪藏,作为最后的杀招使用。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关云长被我军杀死的基础上。但反之,若关云长成功投袁本初,袁本初不杀云长,如何安旧部之心?若杀云长,又会失去刘玄德支持。如此,其必陷入两难抉择之中,从而对刘玄德心生忌惮。
以刘玄德的心性,此时唯一选择只有逃离袁本初。而刘玄德逃离,一则袁本初将大失人心,二则刘玄德必将带走袁本初部分战力,三则,与刘玄德交好的袁家众军师,如沮授等人,必受袁本初猜疑。如此,对袁本初的隐性打击不可谓不大。”
夏侯廉听完了曹操的分析,这才苦笑了一声:“您说的对,我果然不适合玩儿这类东西,还是安心的做个密探得了......既如此,我现在就去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