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五月的风,带着长江畔独有的清新气息。
营寨里,巡营的士兵敲过了三更三点。
江夏北营,岗楼上负责守夜的士兵仰天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和别人赌钱玩儿了个通宵,白天又没合眼,现在自然打不起精神来。
结束了这个哈欠之后,这士兵揉了揉眼睛,却看远处一列车队缓缓向营寨方向行驶了过来。
“嗯?”士兵赶忙强打起精神,远远的对着这车队举起了弓箭,“来人止步,你们是干什么的!”
听到喊声,车队缓缓停下,之后几支火把在车队里亮了出来。
火光之下,照应出一队穿着荆州军服的士兵。
一个看似队长模样的人上前大喝道:“给你们运粮的,赶紧开门接粮吧。”
“大半夜的来运粮......”岗楼上的士兵又打了个哈欠,“等着啊,我去给你们回禀一声。”
“好嘞。”运粮队这边的队长应了一声,回头道,“把粮车都赶过来,一会儿直接在门口卸车就得了,别给寨里的兄弟们添麻烦。”
守寨的士兵也没在意,任由一辆辆大车被赶到了营寨门前。
今晚北营的守将,名叫张虎。
张虎与陈生两个人,以前是纵横长江的水贼,虽然没有锦帆甘宁的名气大,但一身本领也确实了得。后来,二人被黄祖发现军事才能,征辟为江夏武将,向来也是尽职尽责。
张虎是水贼出身,对于偷袭劫掠那一套,自然是得心应手。此时听得守门士兵回禀,半夜三更居然有运粮队出现在寨门口,他立刻便感觉到有些异常。
“这不对吧......”张虎看了一眼身边的行军主簿,“咱们的军粮应该是十三号来,今儿才初六吧?再者说......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半夜来送粮的?”
“怕不是来劫营的吧?”行军主簿脸色一变。
张虎失笑道:“那倒不至于,咱们守门的士兵有三百多呢,一个运粮队才多少人?真要是劫营的,那点人连第二道营门都冲不开。”
张虎正说着,忽然就见营寨外火光冲天!
“怎么回事?”张虎蓦地一惊,不过看到这火光是在营寨外面烧起来的,倒也稍微放下了心。
“将军!”又一名守门士兵飞跑进来,大叫道:“那些自称是运粮队的人......他们车上装的全都是黑油和茅草!”
“火攻?”张虎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啊,他们烧了几座营帐?”
“一座营帐也没烧。”守门士兵道,“他们只是把黑油泼在外墙上,把最外围的木栅栏和第一道营门给烧了。”
“只烧了一道营门?放火的人呢?”张虎问道。
“火光一起,他们全都跑了,现在营门前正在组织救火。还请将军定夺。”士兵道。
张虎回头看了一眼行军主簿:“这事儿越来越怪了......咱们三道营门,他们就算烧了一道,对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啊,那营门、木栅栏又不值几个钱。用了好几车黑油、干草,大费周章,只为了烧一座营门?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不仅是得不偿失,而且是打草惊蛇。”行军主簿沉声道,“如果是有敌人潜入江夏,想要打江夏城的主意......如今火光一起,主城和西营也必定有所防备。”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奇怪。”张虎皱眉道,“敌人如此举动,若不是疯了,就是必有深谋......难道是调虎离山?”
主簿当即了然道:“有可能!敌人先用火计佯攻,就是为了引我军前去追杀。如果我军派大队出去追杀,那么暗处的敌军主力就可以趁机夺取我军营寨。若我军派小队出去追杀,那么暗处的敌军正好趁机埋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为今之计,我们最好是固守营寨,以不变应万变,让敌人的计策无从施展......”
“不。”张虎却傲然一笑,“所谓的计谋,来来去去就只有一种。计谋之始,是要让敌人知道你的下一步。然后,小心预测敌人以后的每一步。高明一点的是,让敌人知道你的第二步。更高明的是,让敌人知道你的第三步……”
主簿钦佩的望着张虎:“将军高论,此等见解实在是.......”
“实在是水镜府的凤雏先生教会我的。”张虎笑道,“所以,咱们就应该让这支敌人知道咱们的下一步。现在,敌人在暗,我方在明。他想调虎离山,我们正好引蛇出洞!
传令,调二、三、四、五四个营共计两千战兵,出寨追击敌军!但是......追出三里之后,立刻转向,埋伏在营寨北方的山林之中。”
“妙计!”主簿对着张虎挑起大指,“主营只剩下一千人,敌军肯定会选择来攻营寨。到时候,在山林埋伏的两千人马突然杀回来......”
“在武术上,这叫回马枪。”张虎笑道,“在战术上......这就是关门打狗,请君入瓮!对了,另外也要派几名斥候,去西营和江夏城内探听一下消息,顺便将我们这里的情况说与黄太守和我那陈老弟,让他们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明白!”行军主簿沉声应道。
不多时,寨门大开,两千名衣甲鲜明,高擎着火把的荆州精兵排着整齐的队形,向纵火者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同时,夜色之下,黑衣黑马,装饰的极为隐秘的几名斥候,各持着印信,分别奔向了江夏和西营。
北营外,一处极为隐秘的树林之中。几名穿着荆州士兵服装的天义军看着北营的大队人马从自己眼前走过,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第一步已成,第二步准备发动!”
......
与此同时,江夏太守府内。
一身睡袍的黄祖边用冷水洗着脸,边听着北门守将的汇报。
“大人,末将正在城墙上守夜,忽然就看见西北方向火光冲天,仔细一看,那好像是北营的方向。”
“北营失火了?”黄祖用湿布擦了擦脸,这才道,“是不小心走水,还是有人刻意纵火?”
“目前不确定,还要等北营的消息。不过末将已经先派出两名斥候去探听北营的情况了。”北门守将沉声道。
“你做的很好,先回去守城吧。”黄祖说着,飞快的换上了战袍,“回头告诉后厨,就说我吩咐的,给北门守夜弟兄们做点夜宵送去。”
“多谢大人。”守将道了声谢,倒退着出了黄祖的卧房。
黄祖踏出房门,深吸了口气,对旁边的卫兵道:“去将庞季先生刘磐将军传来正堂议事。”
卫兵应声而去。
黄祖抬头,遥望着西北方向的火光,低声道:“若是走水也还好......若是有人用计.......哼,黄某连江东的猛虎都杀的了,又岂会畏惧这等诡谲伎俩?来吧,不管你是谁,黄爷,在这儿等着呢!”